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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大学社会学教师杨华与中南大学教师雷望红等学者，在近5年内走遍广东、湖北、河南、安徽、浙江等9个省份，研究县域教育，将调研结果写入近期出版的《县乡的孩子们》一书，一些结论其实是大家熟知的，如县中衰落等。
杨华团队实地调研显示，湖北某县中是当地老牌的省示范高中，2014年至2021年期间，中考成绩前100名有超过一半学生外流，前30名留下来在当地就读的学生仅占约15%，而排名靠前的高分学生几乎全部流向当地位于J市的省示范高中。
与此同时，该县中自2010年起，每年都有县中教师流入省示范高中或跨省流动，受限于县城财力不足，县中不仅无法高薪留住优秀教师，如今连招聘计划都无法完成。进而导致：2004年至2008年期间，该校共有16名学生考取清华北大，“教学质量在全市位居前列”；至2021年，学校无一人考取清北，一本上线率仅为约31%。
如何看待这一现象？首先，在该县中优质生源与优秀老师外流之后，清北录取率大幅度下降，直至归零，视为“学校的教学质量大幅下滑”是值得商榷的。
因为学生能上清北，绝大部分靠的是智力能力天赋，再加一些个人运气。所谓名校或优质教育资源，第一位或归根结底取决于优质生源（非教育质量因素），第二位才是名师或优秀教师（教育质量因素）。故而，优质生源从县中流失进而导致清北录取率下降乃至归零，并不等于教育质量下降；优秀教师从县中流失，会导致教育质量下降，但并不是县中衰落的主因。
其次，如何看待优质生源与优秀老师外流？一些人把县域内优质生源外流看成地市、省城中学的“掐尖”。不过，一个县域内的优质生源不是县中的禁脔，学生去哪儿读书，取决于本人及其家长的决定，也是他们的当然权利；而所谓的“掐尖”，只不过地市、省城中学以更优厚的条件吸引优质生源，好学生去不去，由也只能由本人及其家长自行决定，社会和学界不必对他们的自主权利横加指责乃至干涉。
现在学校都有高考KPI，为此首先就要吸引优质生源，把本科升学率与名校录取率做高，所以针对优质生源的策略，一是延请好大学的毕业生或名师当老师，某些一线城市大学清北博士生比比皆是，作为吸引好学生的凝结核，二是往往不要他们的学费甚至要倒给生活费与奖学金，考上清北等名校还有物质奖励，从而塑造出“好高中”；其他学生及其家长看到了突出的本科升学率与名校录取率，当然愿意花不菲的学费进入“好高中”，以期“近朱者赤”。
显然，大城市高中在吸引好大学的毕业生当老师上或挖已经成名的名师上有优势，这些人往往更倾向于生活在大城市，除了收入更好之外，消费更便利、生活更舒适、眼界更开阔，这样“名师”就有了；有了“名师”，再加上物质奖励，好学生就会被吸引过来，好学生也看重与其他好学生一起砥砺成长的环境与氛围，所以好学生过来，会吸引更多的好学生过来，这也是良性循环的一种。
在这一学校竞争过程中，地市、省城中学相对于县中是有优势的，用各种条件吸引好学生前来，就是所谓的“掐尖”。
再次，在优质生源从县域外流过程中，我们也不能过高估计大城市中学“掐尖”的作用，更重要的因素当是大城市化。
许多人对城市化有两种观点，一是认为城市化是按照行政级别逐步爬升的：农村人去乡镇、乡镇人去县城，县城人去地市，地市人去省城，省城人去一线，事实上大家都会去沿海，去大城市与一线城市，因为工作机会主要集中在长珠三角、一线城市与部分内地中心城市；二是静态地看待城市化，以为达到某个数值，如七八成的人在城市工作与生活，城市化就完成了，其实哪怕被认为已经完成了城市化的国家，大城市化仍在进行中，例如日本，东京人口仍在增长。
大城市化意味着父母离开农村、小城镇与中小城市，去大城市工作与生活，这些家长在当地都算得上能人，相当一部分能在新的城市置业，并把孩子带过去，更不要说越来越多的地方租房也可入户，这些孩子就会在大城市读书。这当是县域优质生源流向大城市的主要机制，大城市中学“掐尖”所起的作用当是次要的。
此外，不少大城市为了房市去库存，推出了买房入户政策。买房入户之后，孩子可以在当地参加中考、高考，让不少处中高考“地狱难度”省份的家长怦然心动，对这些省份县域生源尤其是优质生源的外流起了不小的作用。这一政策在一些地方甚至引起了某些“本地家长”反中考移民的声音。
总之，“掐尖”也好，优质生源外流也好，都是正常、自然的过程。县中普遍强大是暂时性的历史现象，县中衰落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趋势的一种表象。
陈斌
责编 辛省志
来源：https://view.inews.qq.com/k/20240206A00D6P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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