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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考研的人,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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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17 15:47:35|来自:中国浙江湖州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马逸欣
2月26日考研成绩出分的凌晨,二战群的消息提示开始不断闪烁。大家不聊天,只是不断在接力刷屏“一志愿研究生成功上岸”的表情包,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大型赛博祈福仪式。半夜三点有人在群里发消息说,自己睡不着,立刻有人回复他,“我也是”。
同一天,在另一个集结了已就业学生的微信群里,有人问,“姐妹们对于8月辞职考研有什么看法?”顿时收到几条类似的回复,“别辞!别辞!”“清醒一点,千万别脱产二战!”
官方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至2023年,研究生报考人数曾连续八年上涨,直到2024年才有所回落。而根据中国教育在线发布的调查报告,截止到2023年,考研生中往届生比例仍然在逐年增加,2023年考生中有48.44%是往届生。
就业还是继续考试,这成为了往届生的一大困局。
二战脱产考研的学生正处于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中。在成绩公布前,他们无数次想象着自己“万一不能上岸”的后路。脱产一年,他们错失了大四直接就业的良好时机,难以招架hr对简历上一年空窗期的拷问,脱产带来的经济负担,也使得他们很难有破釜沉舟再战一年的勇气。
要如何处理对“工作”的态度,是他们最面临的最大问题。
01

被高估的二战

程鸣把二战形容为一场“美丽的陷阱”。
大多数决定二战的学生,总会以“不够努力”来描述自己的第一次考研。应届生的备考时间集中在大四上半学期,他们面临着毕业实习、毕业论文考核和各种招聘信息的干扰。许多人以此为失败的借口,决心再脱产备考一年。
跨专业考研的程鸣也这么想。他把自己一战的失利归结为复习不到位,于是二战他决定在家备考。床边上就是书桌,省去了很多通勤的时间,他信心满满:一定把这些宽裕出来的时间用来学习。


一战去图书馆备考,至少能保证每天学习的时长。而二战在家,刚开始他还能逐字逐句认真翻书做笔记,随着考试时间逼近,他越来越容易分心,“总是会想各种各样的事情,会跟其他人比,然后自我否定”。                  
同学们要么一战上岸了,在朋友圈晒着令人羡慕的校园生活,要么已经找到了满意的工作,有一笔能养活自己的薪水。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学不好怎么办?考不上怎么办?找不到工作怎么办?这些问题总是折磨着他。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像一战那般纯粹了,这种焦躁不安从四面八方袭来。有时候明明白天学完自我感觉良好,但好心情会突然在“听到某一句什么话,刷到某个短视频的一个瞬间崩掉,陷入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苦苦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压力一大,就想给自己放假。床在桌子旁边,一不小心很容易就爬上床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又懊悔,逼迫自己再多学,陷入压力更大的死循环。程鸣心里紧绷的弦,直到二战成绩出来那天才彻底绝望地断掉。


“你以为二战脱产备考就能怎么样呢?你以为不工作读了研就能怎么样呢?其实很相似的,二者都是那种幸福的陷阱,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除了自身情绪无法预估之外,其他的不确定性也让许多二战考生苦不堪言。
二本学校毕业的晓雅决心在家二战,想着在家人的支持下可以衣食无忧专心学习。但没多久,父亲伤到了腿,母亲忙于回乡下照顾卧病在床的老人,无法兼顾家中事务。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晓雅不得不花时间陪父亲到医院看病,买菜做饭,忍受父母之间无畏的争吵。
一边是家庭变故,一边是学习时间锐减,她压力大到内分泌失调,整夜睡不着觉。
她仍寄希望于专业课的成绩提升,但等到12月份上了考场,打开卷子浏览了一遍她就知道,“坏了”。
试卷的题型非常陌生,和去年考的完全不同,有一些内容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她硬着头皮写,心也越来越往下沉,越来越没底。后来她才知道,今年的好几道题都超出了院校规定的初试考纲范围,涉及了复试参考书目中的内容,而她完全没有复习到。
两年来的所有辛苦和努力,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以如此意料之外的方式被否定了。


像程鸣和晓雅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在做下“脱产二战”的决定时,人们往往想象的都是在时间和物质富足的环境中,不懈努力最终上岸的完美结局。但他们往往高估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几率,未曾想过所要面对的巨大压力和风险。
同样被高估的还有受国家认可的“第二学士学位”。一条高赞的小红书的经验帖介绍称,第二学士学位学制为2年,相当于重新回到大学读另一个专业的本科,二战、三战备考的学生能借此花相对低廉的学费,享受校内资源来专心备考,万一考不上研,读完第二学历又能成为应届生出来就业,于是这成为了一些跨考学生的保底选择。
但同样的,很多时候它只是看起来美丽。上课时间太密集挤占考研复习时间、同年整个专业只有自己一个人、私企国企招聘时存在隐性歧视……在被推上关注的焦点后,“过来人”们也开始像建议“不要脱产二战”那样劝大家“避雷第二学位”。
02

奶茶店,二战生的试验田

考研笔试在12月份就已结束,在出分前漫长的两个月里,有许多二战学生选择逼迫自己“做点什么,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和空虚”。大脑疲惫了两年,简单重复的体力活成为了他们的选择。
连续考了两年研的陈薇,梦想着成为一名老师。二战她单枪匹马作战了一年,朋友们都在手机遥远的另一端。出分前,她迫切地想找一个临时的体力活,“不想动脑子”,但“想跟人交流,想交朋友。”
她找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兼职,一天工作9个小时,除了中间留半小时吃饭,其余时间都要站着。埋头苦学端坐了两年的身体适应不过来了,前三天她实在太累了,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醒来“身体每个地方都很痛,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社交媒体上还有许多和陈薇一样在奶茶店、咖啡店“打工”的二战学生,他们吐槽兼职工资低、久站太辛苦,“崩溃,好想辞职”。
不过,这些都能忍受——比起研究生考试带来的打击,比起被亲戚说闲话问成绩,比起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摇奶茶起码稳定,不焦虑,不会觉得自己活得怎么这么失败”。
奶茶制作没有想象中有趣——陈薇所在的奶茶店省去了“摇奶茶”这个步骤,自动化的机器运作替代了勾兑的过程,她只需要在机器旁重复着贴码扫码,或是加冰去冰。枯燥,乏味,人嵌入机器中成为工业流水线的一环。
陈薇还是更喜欢到前台去帮忙,有中年人不懂如何扫码下单,她会手把手教对方操作领券,选奶茶的甜度。她感觉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能帮助到别人,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刻。
陈薇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和她想要考研当老师的想法竟然是契合的,“怎么教给学生,让他能够理解到我能理解的东西”。在奶茶店的兼职中,“成为一名教师”这个考研目标,反而愈发坚定。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望一个“上岸”的结果。


同样选择找兼职过渡的涂途,则完全不想从事餐饮业,“太累了”。她对兼职的定位是“让自己不疲劳地平稳度过这个时期”,例如收银或销售之类的工作。“轻松一些,能锻炼交际能力。”
最后涂途入职了一家酒店,被安排去做礼宾。这份工作确实轻松,除了在酒店前台引领一下客人,帮客人登记行李,其余一半的时间都可以偷偷摸鱼。涂途笑称:“如果我没考上本科,学历比较低,肯定会觉得这工作挺好的,我都心动了。”
但她知道自己不会停留在这里。过渡性的兼职,对于像涂途这样的二战学生来说,只不过一块“试验田”,是他们第一次尝试接触社会的地方。它不像正式工作那么紧张严肃,又能让人直面内心对于“走出象牙塔”“步入职场”的恐惧。
涂途承认,考研是为了提升学历,但还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就业恐惧”,或者说,对于未知的恐惧。她说自己“之前会把职场想的更加危险,但是兼职后发现实际并没有。”


面试她的酒店男领班,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同住宿舍的,还有一些技校过来的的实习生,平均年龄也就是17、18岁。涂途发现,工作中遇到的大多数人并不在意谁的学历是大专还是硕士,只会关心工作能力和事情的完成度。“在真正开始做事情的时候,学历不是第一优先的事情。”
一战结束那天涂途感觉自己解脱了,而二战结束时,她只觉得茫然和不安。“我会想到如果二战还不成功,这对我来说会是一个更大的问题,积压在我心里。”但二战后的这份兼职让她觉得,工作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03

工作也没那么可怕

根据麦可思研究院的调研结果,本科生三年内顺利上岸的成功率由2016届的48.2%下降到了2019届的41.5%。许多“脱产备考”者,最终还是不得不直接进入就业的赛道中。
成绩出来后,程鸣决定就此止损,开始找工作。当初选择跨考正是因为对本科专业缺乏兴趣,他索性将求职目标瞄准二战专业的工作岗位,抱着“能够上哪个先上哪个”的态度,一边也尝试让熟人内推,一边在各种招聘软件上广撒网。


直到有老师推荐他去一家媒体面试,他抱了很大希望,却没想到面试官觉得他的资质不够,当面拒绝了他,这让他感到十分尴尬与挫败。
他最终艰难拿到了一家咨询公司的工作机会,但公司效益不太好,没多久他又被迫换了新的工作,职业生涯起步得非常坎坷。
直到程鸣再次离职,有一份新的工作机会找了上来,内容介于医疗和科技之间的某个狭窄的领域,是他完全没接触过的。这对他来说,困难重重。
作为编辑的他需要对内容有自己的理解和产出,于是程鸣又进入到了疯狂查资料、做笔记的密集学习状态中,他直言这并不比考研容易。
与程鸣同年考研上了岸的同学们,现在也到了毕业求职的关头,“他们一开始觉得就业环境差,不想去就业,就去考研,升学,逃避就业。”而现在,他们开始羡慕起程鸣当时直接就业,能拿到一笔还不错的薪水。
同样脱产二战失败的妙妙没有向HR隐瞒自己二战空窗期的事实,因为“撒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谎言来弥补,所以主打一个真诚,实话实说。”她被挂掉了许多场面试,在历经乱七八糟的失败之后,一家媒体着急要人,才让她终于拿到了offer。


直到进了工作单位,她才发现,周围的同事学历都很高,大多都毕业于中传一类的名校。而她只是一名普一本的学生,还是考了两次研都失败的那种。
刚工作的半年她每天都很紧张,但还是仗着胆子大,跟在年资更高的同事后面虚心请教。“什么不都不懂的情况下,我可能还算是比较敢做的那种人。”
这份勇气和努力也很快让她在职场中成长起来。半年后她被调动到总公司,开始做编辑。她开始能够一个人跑发布会,坐在会务现场戴着耳机拿着笔记本,距离发言人不到十米的距离。入职第一年,她参与的栏目就获得了中国新闻奖,一个行业内的最高荣誉。
她感慨,“如果用当时二战失败的心态来看,我那时候绝对不会想象自己能有这么一天。”
04

学历仍然重要吗?

澎湃新闻通过探究北京地区114万份招聘贴发现,工作3年的本科生与应届研究生的工资水平差异,后者初入职场能拿到的平均最低月薪为13218元,比工作3年的本科生仅高出441元。部分非技术职位,如媒体创意、市场营销、教育培训,深造3年后的工资甚至不如当时直接就业的同学。
如若加上二战、三战所耗费的年数,在职业生涯的初期,提升学历的性价比并不一定理想。
但“二战失败,选择就业”,也不意味着就此与“研究生学历”告别。


“学历”仍然是社会的重要评判标准之一,抛开研究生头衔带来的光环外,对很多人来说,读研也意味着学习更多的技能,开阔眼界,获得更多涨薪评级的可能,最重要的是,研究生身份也能带来更多转换方向的机会,乃至能改变人生的境遇。
放眼海外,“三十多岁才发现人生志业,重返校园读研”的现象十分普遍,而国内也有越来越多院校开设非全日制专业,暗示着“工作”和“读研”二者并非不可调和。
程鸣明白自己不会再为了考研辞掉工资,“学历最终还是服务于工作,现在的就业环境其实不太好,肯定要先解决生存问题。”但他反过来觉得,一旦过了工作的摸索期,学历也会成为决定个人竞争力的门槛。他的老板是清华大学的毕业生,领导是武汉大学的本硕,他们的专业能力仍然是程鸣望尘莫及的。他已经做好了再考一个非全日制研究生的计划。
跑了两年发布会的妙妙,也在25岁生日那天做了个破天荒的决定——考北大。两年的磨砺,让她从“清澈且愚蠢”的大学生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记者,也同样让她掉入工作的瓶颈期。面对职业倦怠,她在犹豫,是要跳槽到其他的媒体,还是去考研。
那天晚上,妙妙和朋友一起喝了点酒,酒精很快上头,她隐约觉得内心里好像对读研仍然有一点执念。“如果你真的想再试试的话,就赶紧趁早。”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考北大。“如果真的能去的话,它可能不只是知识的问题。”
这个略显疯狂的念头就此生根,她立马买了书籍和网课开始偷偷备考。二战时妙妙曾经暴增20斤,三战她的心态反而松弛了许多。工作给了她很大的底气,“能考上就读书,不能考上那就换个工作,都可以”。
学历仍然是重要的吗?是的。妙妙这么回答。此刻的她,正漫步在北大的校园中。研一的大半年时间里,出门偶遇韦神,听戴锦华老师讲课,到其他高校当助讲嘉宾,妙妙感受到了自己的认知领域和交际圈都在不断扩大。


北大的选修课是不分专业院系的,她和北大本科的学生,其他专业的学生,甚至博士生一起上课。“我确实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世界上厉害的人原来那么厉害。”
但这似乎又让她感到“祛魅”,因为厉害的人,其实也漫步在她的周围,大家也都是正常地生活在社会里,滑冰时一样在未名湖冰场上摔得四仰八叉。
虽然读的是非全日制的专业,但出于课业强度和压力,妙妙辞掉了原来的工作。一段时间的适应期过后,她也慢慢调整,重新尝试投简历找工作。
和二战失败的众多考生一样,她和他们,最终仍然要扎入到就业的浪潮里。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文中配图来源于网络
-END-
编辑 | 苏米
值班编辑| 张来
排版 | 风间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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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https://view.inews.qq.com/k/20240308A06SQB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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