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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试教育之外,谁来接纳那些“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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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9 11:54:50|来自:中国浙江湖州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中国的大规模人口流动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城市化的发展,让大量农村人口往城市迁移。那些被父母留在老家的,被称为“留守儿童”,被带到流入地的孩子,被叫做“流动儿童”。2020年,中国留守儿童6693万,流动儿童7109万,受到人口流动影响的儿童1.38亿,将近中国儿童总人口的一半。(《2020年中国儿童人口状况事实与数据》)


有的孩子在城里上了几年学,得回到户籍所在地考试、上课,成为了“回流儿童”,既被城市抛弃,又融入不了农村。有的孩子缺乏父母的照顾和关爱,或者遭受暴力无人诉说、或者自己变得暴力,成为“问题儿童”。
问题是,如何让那些幼小的孩子,免于被本就自顾不暇的打工父母家暴;如何让缺乏父母支持的孩子,获得平等的教育;如何让那些无法融入学校的孩子,“有一个学校之外的选项”。
这篇文章中的故事,试图回答这些庞杂问题中的一环
文/老衲

编辑/oi


问题儿童2018年5月的一个凌晨,在海口的滨濂新村,唐浩多遇到一个在街上游荡的小女孩。她穿着邋遢,衣服上粘着厚厚的污垢,还有一股几天没有换洗过的味道。唐浩多跟她打招呼,小女孩说:“操你妈!我家里还有三把刀,你相不相信我拿过来插死你!”


第二天,小女孩又来唐浩多的杂货铺找他。因为手边没有小零食,他就给了她杂货铺里唯一的甜食,一盒金嗓子喉宝。“她像是小猫拿到一块小肉一样,赶紧叼走,怕别人争夺它。”十分钟以后,小女孩又回来找他,想要第二盒糖。过了一会,她又来要第三盒。这个叫月亮的小女孩就住在杂货铺附近,和妈妈一起生活。在她们住的社区里,月亮母女已经搬了四次家,第一次是因为无法承担更高的房租,之后的几次,是因为月亮半夜不回家,敲邻居的门,房东不堪其扰把她们赶了出来。

滨濂新村学校的问题更棘手。月亮长到14岁,常规来说,要读初二。但她在学校呆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月,换言之,几乎没接受过什么义务教育。学校换过好几个,每次不到一个礼拜,班主任就受不了,校长直接叫妈妈把她接走,从公立换到私立学校,去一两天马上被劝退。因为无法融入任何一间学校,月亮就不念书了。


唐浩多当时在公立学校做美术老师,他想知道这个孩子身上的暴力倾向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唐浩多深入了解月亮的家庭,意识到一个女孩身上的问题,牵扯出两代人、多个女性的被动、失语、工具化和痛苦。月亮的妈妈,严格来说是养母,一个不能生育的女性。发现她不能生育,无法延续血脉后,在农村的丈夫就提出离婚,她被迫离开了原本的婚姻。她那时40来岁,在农村是一个很难再婚的年纪。在传统的观念系统当中,当她失去了生育这个所谓的功能性以后,她成为一个没有存在位置的女性。”

后来,她碰到了一个女性朋友。当时老家还没开放二胎,那朋友有一个女儿,婆家想生一个男孩,发现二胎是女孩就不想要了,但胎儿比较大,做引流的风险很大。这对父母告诉她,如果生下男孩他们自己养,如果是女孩,就给她。


月亮生下来第二天,一出院生母就抱着她交给现在的养母,前15天生母喂养母乳,15天以后就彻底离开了。


这对被抛弃的没有亲缘关系的母女,从农村搬到海口。月亮妈妈是流动摊贩,每天凌晨4点出门批发蔬菜,晚上才能回家。那时候月亮一岁,一个人待在家里。两岁的时候被送到全托所,母女一个月只见两次,回来以后月亮说同学和老师打她。

月亮在画画



相依为命的关系里也涌动着暗流。一个单身妈妈,认为自己孤独,价值感缺失,需要“有个伴”才养一个孩子,她还怀揣着一个朴素的愿望:孩子将来能解决养老问题。然而,许多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矛盾根源,来自爱很难是全然无条件的,家长很难不对孩子有所期待,当月亮的妈妈对孩子的期待一次次落空,积累到一定程度,怨言、焦虑、不接纳就出现了。


月亮很小的时候就出现过一些反常现象,妈妈没有寻求过帮助,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干预。


周围的人说月亮有智力障碍,她妈妈一开始也怀疑是这样。但唐浩多根据他们的相处,意识到月亮并非那种所谓的智障儿童。


相处久了,唐浩多发现月亮身上的一些怪癖。月亮总会去做,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被认为是“违背良俗”“不道德”的事情。“其实就是一种禁忌,被禁忌的东西她就越去想要去破坏。”月亮有“顺东西”的习惯,唐浩多被她拿过好几次东西。在我们习以为常的叙事里,这会被粗暴地归结为“生性本恶的问题儿童屡教不改”,但唐浩多从创伤的角度出发,将之视为一种“应激反应”。“其实她是在挣扎,她有存在感的掉落,掉落的时候她一定非常恐慌,想猛地抓住一些东西,她想到的事就是进行一些破坏。”


对唐浩多来说,他产生了一种迫切感,如果不干预,这种破坏行为,以及她的创伤,会伴随月亮的一生,并不会随着人长大而消失。






唐浩多

2017年,唐浩多参与了艺术家满宇发起的“一个人的社会”项目。在一组《家暴图谱》的作品中,唐浩多用简笔水墨画的形式,描摹了他和家里的孩子遭受父亲各种各样家暴的场景。
在《小鸟与好奇心》的访谈中,关于唐浩多的父子关系是这样写的。“毕生最大的痛苦就是和父亲的关系,他鄙视他,同情他,屈服于他,就是不能挣脱他。”“生活中最痛苦的记忆——包括离家之后父亲如何对母亲施暴。”“看待自己父亲作为男性的处境,他作为家族成员的压力,他为何无法控制自己的暴怒和施暴的手,他为何要用蛮横纠缠的方式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儿子的选择,从职业、婚姻到生育。”




《家暴图谱》(部分)
初中的时候,他开始了对父亲的漫长的叛逆期。他“完全不读书”,“不认识班主任”,在学校里整日游荡,或是在上课的时间逃出去爬树,偷果实,抓鱼,沉迷去录像厅看香港电影。考试分数自然是一塌糊涂,为了不让爸爸知道,他直接在试卷上改分数,“17”就加个“0”变“97”分,“3”就变“85”分,骗了整整三年。唯一坚持的爱好就是画画。
有个学长看他画得好,介绍他去学画画。240块学费一个月,他就入门了。后来他读高中,想走艺考的道路。在一个闭塞的小镇上,他没有条件也没有意识去报名艺考班,没有补习,在宿舍里,摆个静物自己练。“我们家没有钱,所以就自学。”
让唐浩多觉得神奇的是,班上另外的四个同学也想考美术,没有老师,他们就拜唐浩多为师,跟着他学。几个人一起出钱买静物、布和画具回来。这个野路子的学习小组竟然真的考上了美术专业,唐浩多和另一位同学都做了美术老师,还有的做了设计师。
在他的成长经历里,学校系统,原生家庭,都很难称得上支持,只能说是“不干扰”。他在既定路线之外,踩在悬崖的边缘,颤颤巍巍地行走,依靠自学完成教育,成为独立的个体,然后再舔舐过去的伤痛。
在那之前,唐浩多在他任职的初中里,做了一个叫“聊社”的家庭会议工作坊项目,起初是一些小调查,比如中国孩子的学习作息时间,发现我们是全世界上学最早、下课最晚、作业最多、孩子平均睡眠时间最少的国家。他的学生给他留小纸条,倾诉自己的情绪问题,甚至有自残的倾向。唐浩多后来发起了一个有关家庭暴力的调查。原本以为相比于他自己长大的农村,海口城市里的孩子的家庭问题会更少。没想到结果出乎意料,城市孩子受到的创伤的残酷性和数量一点都不少。


聊社的家暴问卷(部分)
有孩子因为在课间看《人类简史》被老师发现,回家以后被父母指责一个多小时。有孩子因为晚回家半小时,被关在家门外罚站两个小时。他发现暴力以更复杂和隐秘的形式存在,不只是体罚。他开始更多地关注青少年的暴力,以及与之高度相关的心理问题。
然而聊社没过多久便被校方叫停。随着调查的深入,唐浩多不想只是面向自己授课的学生,当他想要扩大学生群体以后,发现学校很难有这样的公开而灵活的机制,他试图申请做一个社团,但他收到了以下质问:你做的都是心理层面的问题,你是不是心理老师?
和学生讨论家暴也被认为是敏感的,不合适的,最好别说的。在应试教育系统里的尝试,让他感到受挫和无奈。他教课的那一届学生毕业后,聊社便停止了。


无墙幼儿园
海口的滨濂新村是一个城中村。原本是一块菜地,后来老居民盖起自建房,租给涌入城市的打工者,于是这里汇聚了各种职业身份、不同地域的人。他们带来了自己的家庭,这些家庭中的部分孩子从留守儿童变成随迁儿童,没有户口,上不了公立学校,被称为流动儿童。
7年前,唐浩多在这里租下了一个店铺,取名“伴伴杂货铺”。他想做一个实践性的空间,这里像普通杂货店一样卖日常用品,还有唐浩多老家产的地瓜酒、花生油。邻近的铺子已经换了好几波店主,伴伴杂货铺一直还在。

开在街边的伴伴杂货铺,它也是无墙幼儿园的主要活动空间。2018年摄
唐浩多决定把自己的教育实践移到学校外面,选中了这个地方。没想到遇到月亮,这成为新故事的开始。他想要在这里持续展开,想到把杂货铺变成一个非典型意义上的幼儿园。
“无时间限制、无空间限制、无模式限制”,这个30平方米大的地方被称为“无墙幼儿园”。它对孩子完全开放,无论哪里人,有没有户口,父母做什么,读什么学校,认识与否,是不是住这个社区,任何小朋友都可以进来。他们名正言顺地来这里玩游戏,做什么都没有规定,想玩什么玩什么。
唐浩多和他的朋友们,为城中村里缺乏父母陪伴,无法在陌生的城市建立自己伙伴关系,或者难以融入学校的孩子,提供一个包容的自由环境。“能跨进来无墙幼儿园本身就说明了某种渴望。”更深层的部分,是他试图为受过心理创伤的儿童进行长期陪伴、艺术教育、社团活动。
唐浩多依然在做美术老师,无墙幼儿园是非盈利的性质的公共项目,租金由他自己承担,其他的运营成本主要依靠捐款,以及他为孩子们做的艺术项目的衍生品售卖,中间一度因为资金紧张无法继续,好在收到了一笔5000块的匿名捐款,这一笔钱可以让无墙幼儿园运转半年。


月亮
无墙幼儿园做的非常重要的一个项目就是为月亮办个展。唐浩多学艺术出身,自己也做雕塑作品,自然而然地,他想到用艺术的方式陪伴小朋友。月亮来画画的时候,他看到她身上原生的力量。“她并没有被社会给阉割或者驯化,绘画的方式没有成人的审美范式,画一只鸟要像鸟,画一只龙要像龙,她不遵守形象与否。这个东西很难得,因为是一个孩子特殊的经历之下,才会形成这样一种对绘画的表达和认知。”
唐浩多鼓励月亮继续画,画了几百幅,都放在伴伴杂货铺里,画纸和画布堆了一叠又一叠。个展的时候,认识月亮的大人和孩子都看到了这个“问题儿童”身上的另一面,还有从社区外赶来的观众们购买收藏她的画。唐浩多为她无偿代理作品,希望这个计划能持续到她18岁,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她能靠作品积攒的资金支持成年以后的生活。

月亮第一次个展 现场 2021年
唐浩多告诉我,他无意于将月亮塑造成某种“天才儿童”,也无意把她的破坏行为合理化成是因为她的天赋异禀,或是为她寻找一种世俗上的成功道路。他讲了一个细节,月亮看到有新面孔走进杂货铺,就会很欣喜地找唐浩多把收集的她的画拿给他们看,“她在捕获一种目光,希望自己受到关注。”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位置,其实就是存在感。存在感丧失的话,这个人会一直在掉落,就会有其他的问题出现,比如会感到无意义,无意义可能就会陷入精神性的问题。无论对于大人还是小孩,这种掉落都是非常可怕的,当你想挣扎,可能就会做出一些反常的,破坏性的,很多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从学校到家庭再到社区,月亮可能一直找不到她的存在感是什么,但鼓励她一直画画,有人收藏她的画,不断肯定她这方面的能力,这赋予她一种“我不是随便画画,我是一个小画家”的自信,她可以在这件事上找到自己的价值。
“我们做一个干预,让月亮把她的破坏行为转移到画画这个行为上,让她找到自己的位置,补偿她在成长过程中失去的一些情感。”
另一方面,个展售卖的画负担活动的成本,以及为之后的艺术介入提供预算。唐浩多觉得孩子对此是敏感的,直到现在,他都不希望只是捐款这样单向的施予和接受关系,更希望是一种交换关系。


30平方米的缓冲地带
唐浩多的朋友,心理咨询师徐雅珺很早就听他讲过月亮这个孩子。从精神疾病的角度来看,她认为这个孩子有挺严重的精神疾病困扰。月亮的言语暴力和破坏行为,是她疾病的表现。她特殊的童年遭遇和家庭背景,在儿童精神疾病的早期,没有得到连续的、有规律的养育条件,以至后面出现明显的症状。
她无法和同龄的孩子建立起社交,常规的学校教育并不适合她,对学校里的老师和其它孩子,想要和她磨合,也是非常痛苦的过程。
问题的关键,并非如何让这个孩子立刻返回学校,而是是否有另一个学校之外的选项,可以暂时包容和纳入这样的孩子。
无墙幼儿园的意义也是在这里。一个应试教育系统之外,以社区这样松散的社会关系为基点,建立的给孩子的支持系统。
徐雅珺曾在法国读精神分析,在法国的社区医学-心理学-教育中心实习时她发现,每个社区都有这样的机构,为孩子提供心理咨询,为没办法去到常规学校和就读常规课程的孩子提供支持,为他们单独制定单独的教育计划,如果依然比较困难,会有一个团队的力量来介入。目的是为了让孩子日后能重回到日常的秩序里。这些服务全部是不收费的,不分肤色人种,在有些由比如红十字会资助的机构当中,也不论孩子是不是法国公民。
“比如说法国的移民问题,如果移民的语言没那么好,他们的孩子融入社会可能会有问题,这个时候这种机构起到了非常好的中介跟缓冲的作用。青少年如果这个问题没解决好,他们容易被极端对立的话语吸引,甚至加入恐怖组织。”完成整个体系的搭建,法国用了将近30年的时间,去真正有效率地回应问题。不仅仅关注孩子个体的成长,还有更深远的意义。
一个家庭融入社会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从学校到社区的社会网络,都分布着孩子心理层面的支持系统,它辐射得足够广,介入得深而且早,成为解决困难的最小的代价,是社会缓冲机制的一部分。

孩子们在儿童市集中“交流”2022年
徐雅珺所接触的儿童心理咨询案例,大部分家长把孩子领来见她的时候,孩子的表现已经是上不了学了。
“等到这个时候,家长才意识到出问题,其实已经到挺严重的阶段。而且他们会认为只是学业上的问题。其实是孩子碰到了精神危机,只是表现在学业层面上。危机背后可能是他们跟父母之间的关系,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等等。”比如家长觉得孩子沉迷手机,网瘾背后可能是他们在现实生活里遇到困难,他们无法回应,只好用逃避的方式。“家长以为是网络的问题,粗暴地禁止,其实因果关系可能是反的。”
当所谓的“问题儿童”没有得到及时的介入,长大以后可能会发展出更可怕的结果,到那时,结果就不只是一个家庭来承受了。当她看到月亮这样的孩子在无墙幼儿园时,她意识到这就是一个给孩子和他们的家庭的缓冲地带。“那些孩子如果不是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给他们提供另外一条道路,他们未来生活的道路可能非常成问题。”
这理应是尽整个社会之力去做的,而唐浩多几乎是单打独斗地,以个人的力量,低到惊人的成本,和7年之久的坚持,残酷的现实里,为困境儿童勉力维持着平等、自由、友善的30平方米。



月亮之外,无墙幼儿园的一些孩子也有棘手的状况。比如有偷盗行为的孩子陆续有十几个。
和月亮住同一栋楼的桃子,刚来的时候一身淤青,妈妈因为她不会写作业打她。唐浩多会延长关门的时间,让她可以待久一点,有个躲避的地方。但是两年后,桃子跟着妈妈搬走了,他们断了联系。
无墙幼儿园另一个项目是儿童口述诗。他留意到来玩的孩子们无意中说出的一些句子,断断续续,不成章法,特别像诗的感觉。第一首被记录下来的口述诗来自六岁的王宛怡。她说:“我想回老家/跟奶奶说话/我想回老家/跟爷爷玩/我想陪爷爷奶奶一起玩耍……我想爷爷奶奶回海口/一起游泳。”
对孩子来说,写诗是一个很随性的事情,想到写就写,写幻想,写生活,写苦闷,也写暴力。五岁的小鱼写:“爷爷打奶奶了/我希望爷爷不要打奶奶/妈妈和爸爸吵架了/我希望他们不要吵架/二姐和大姐打架了/我希望她们不要打架。”有一个12岁的男孩小jun则在诗里写:“有一个她很贱,那她有多贱,因为她说到没有做到……”

儿童口述诗集的内页
唐浩多收集起孩童纯真无邪的话语,也保留了灰色的一面,那是真实的话语,是从伤痕累累的原生家庭里走出来的孩子说出的话。真正的问题是,大人们该如何不再假装那些暴力的词语不存在,如何面对、接纳、改变。
“我经常说我是被唤醒,我是一起成长。感知到孩子不那么让人舒服的举动,比如说偷盗,我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厌恶愤怒,想不明白,然后我要教训你一下。这种反应对我们的工作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会阻碍我们关系的建立。我必须站在他们的视角上看为什么会这样,慢慢获得和孩子相处的经验。”

《儿童口述诗二》,2023年


作为幸存者
最近无墙幼儿园受欢迎的项目叫“一日店长”。发起人是来店里帮忙的志愿者开心果。开心果准备离开,孩子们不舍地问为什么要离开?开心果就撒了个“谎”,说因为资金困难要关闭了。有个叫小哲的孩子觉得非常可惜。他主动问,可不可以帮忙。因为孩子不假思索的善意,开心果决定做点什么。她跟小哲说可以过来帮忙看看店。那天下午,孩子就组织了一场手工游戏。
后来杂货铺有资金支持活下去了,开心果结束了项目期离开,但让小朋友来主导组织活动的形式延续了下来。唐浩多就跟孩子们说可以来做一日店长,不用通过家长,做什么他们自己决定,孩子们踊跃报名。

昊昊在一日店长活动中组织的“手工桌面足球”工作坊 2024年
有的孩子做手工工作坊,用瓦楞纸做新年书,足球桌游,有的放电影,还有自创小游戏的。附近社区的家长得知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也想给孩子申请做店长。于是,无墙幼儿园里的孩子逐渐延伸到城市里本地人、中产阶层的孩子。
如今,对无墙幼儿园里的孩子,唐浩多的定义已经从起初的“流动儿童”扩大为更普遍的“困境儿童”。“最早城中村的环境,是接触到一波留守和随迁儿童,当连接的孩子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发现是需要更加开放接纳其他的孩子,即使是城市中产的孩子,他们也存在问题。我的关注点不再局限于流动儿童,而是整个中国的教育问题。”
唐浩多的女儿也常去无墙幼儿园玩,和那里的孩子成为玩伴。她会伸出手臂对着唐浩多喊“爸爸抱抱。”偶尔,月亮会像他的女儿一样,对着他喊:“爸爸抱抱。”
(文章配图由受访者提供)
来源:https://view.inews.qq.com/k/20240408A02W6A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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