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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与双牌
文/田日曰
说柳宗元与永州事,大概怎么说都不为过。而要说柳宗元与双牌,意料会有很多人反问:柳宗元与双牌真有关系?犹如通常所说“永山永水出永州”这句话,也有不少人并不认同一样。
清嘉庆《零陵县志》纪录:“永(州)南一百余里,永水出焉,汇于潇,永州之名由此。”清道光《永州府志》载:“城南百余里,山水环绕,清秀所聚,林茂而田腴,其山名永山,水即永水也。郡以此得名焉。”
旧时,古永州与古道州,是两个并行的州,以今双牌境内的单江岭即都庞岭余脉为界,南为道州,北为永州。1969年从前,双牌还不是一个独立的县级行政地区,今双牌县治地点地泷泊镇辖内永山永水即为古永州的最南端。永山发祥永水,永水与有泷河之名的潇水会合之后,冲积形成永州这方沃土。因此,说“永山永水出永州”,固然是没有丝毫题目标。
永贞革新失败,永贞元年(805年)九月,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十一月,在赴任途中,柳宗元又被加贬为永州司马,其实叫“司马员外置同正员”,即在原有编制之外设置,享受正式官员一样报酬。
他真的能享受同级别正式官员一样的报酬么?非也。这从他给写给一个叫许孟容的好友的信中可看出端倪:“今其党与,幸获宽贷,各得善地,无分毫事,坐食俸禄,明德至渥也。尚何敢更俟除弃废痼,以希望外之泽哉。”他与其他同被贬谪的人,同属于只拿着工资,却没安排具体工作的闲差。
既然是贬谪,以致就远不是闲那么简朴,此中还必然包含相应惩戒在内。
元和元年八月,朝廷特意下了一道诏书,规定:“左降官韦执谊、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等八人,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贬官期间不能丁忧,不能休、退及请假,不能离开指定的地方,是一种变相的羁系。只不外比羁系自由度稍大一些,可在贬所周围四处悠游而已。
到永州后,柳宗元连居住的地方都没有,最初只能暂居龙兴寺。非常艰难的生存,以致于到永州半年,母亲就因病去世。恶劣的环境,不服水土,亲人离世的打击,加上政治上失意,严峻影响到身心康健,以至“百病所集,痞结伏积,不食自饱。或时寒热,水火互至,内消肌骨。”
直到815年离开永州,柳宗元在这生存十年。其间游历山水佳境,交友士子闲人,写下《永州八记》等不朽名篇。《柳河东全集》所收540多篇诗文中,有317篇成于永州。
游黄溪记
发源于双牌阳明山大黄江源后龙洞的一条清溪,一起汇聚浩繁支流,向山麓奔行。然后蜿蜒西流,穿越福田、邮亭圩,经祁阳白水汇入湘江。百余公里,源远流长,灌溉千顷良田,造福两岸乡民。这便是柳宗元《游黄溪记》中的黄溪。
并不太自由的柳宗元,怎么会写出这篇《游黄溪记》的呢?
唐元和八年(公元813年),永州大旱,柳宗元被时任刺史韦彪召去,陪同去城外七十里、阳明山脚下的黄神庙求雨。本是无神论者的柳宗元,曾在《答刘禹锡天论书》中提出:“生植与灾荒,皆天也;法制与祸乱,皆人也……其事各行不相预,而凶丰理乱出焉。”以为天地、山水、元气等活动变化是自然而然、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虽有傲骨,但被贬谪在此,他不得不从命。此行去黄溪,他也有很大劳绩:写有一篇散文《游黄溪记》及《入黄溪闻猿》和《韦使君黄溪祈雨见召从行至祠下标语》两首诗。
《游黄溪记》纪录了他游览黄溪美景的情形,借观赏奇丽山水景物,表达本身头脑情怀。他说道:“北之晋,西适豳,东极吴,南楚、越之交,其间名山水而州者以数百,永最善”。用一个“善”字来区分别之山水,筑构出自家的诗意园林。其实,他在此亦有一种人溪互怜的寓意。由于久居南荒,他好像觉得本身被朝廷忘记了,心中不免烦闷孤寂;而黄溪山水之胜,不为人所知,孤独恰恰相同。
以是,柳宗元末段写黄神时,说他是因失去政治靠山而逃居此地的,与本身遭遇何其相似。而黄神为人时做了不少功德,死后被人们立祠怀念,是其心目中抱负人物。尽管在后人眼中,《游黄溪记》并未得到广泛传扬,影响好像不及《永州八记》。但是,方家们却不这样看。比如近代文学家林纾,他在《柳文研究法》中,盛赞“黄溪一记,为柳州集中第一自得之笔。”
毁鼻亭神记
唐元和七年,薛伯高任道州刺史时,见当地人非常崇敬象,水旱必祈,颇为不爽。
薛伯高以为,“象之道,以为子则傲,以为弟则贼,君有鼻而天子之吏实理。以恶德专世祀,殆非化吾人之意哉!”这样一个有伤教化的形象,怎能有资格受到这般顶礼敬拜呢?于是,他下令毁了象王祠。为体现尊崇儒家正统,他又下令把拆象王祠的砖瓦木柴拿去新建文庙和学堂,并改地名有庳为江村,意即江边村落的意思。再邀请被贬为永州司马、同为河东(今山西永济)老乡的柳宗元写了篇《道州毁鼻亭神记》(翟满桂《柳宗元永州古迹与诗文考论》),此中有“撤其屋,墟其地,沉其主于江”句,对拆象王祠所为大加褒扬,以图“记其事以遗后代”,以期摧毁象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柳宗元写下这篇文章之前,究竟去没去过远离古永州的古道州,现在,都还尚无证据给出令人足信的结论,我们姑且暂不纠缠于此。道州薛刺史以拜会永州刺史的名义,趁便看望贬谪于此的同亲柳司马,则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就着几杯小酒,一起探讨着写这篇《记》文,又怎么不可以呢?
从汗青角度看,当年毁象祠是完全没有须要的,况且也是徒劳的。
象封有庳后,诚服于舜的宽仁,从此感恩悔过,勤政为民,把黄河流域中原地区先辈农耕文化和道德文明带到南边,教百姓渔猎和茶事,深受拥戴。象去世后,百姓在潇水岸边建起一座象王祠供奉和怀念他。有庳也称有鼻,因此象祠亦称鼻亭,象亦称鼻亭神。直到唐代,象祠依然存在。明道州太守王会有诗《过庳亭》云:“有庳数千载,人犹说象王。江村存庙貌,野老共烝尝。傲德应非古,神明合有常。绾符淹旧国,瞻拜几徜徉。”
薛伯高毁祠禁祭,并没被当地百姓买账。等他一走,老百姓又自觉出资重修象王庙、塑起鼻亭神像,一如既往地春祭秋祀。明朝天启六年,道州知州李嵊慈撰《重修象王祠碑序》于祠内。清《道州志》有曰:“象祠在州北六十里江村,即鼻亭庙。古老传言,舜葬九疑,象来至此,后人立庙,名曰鼻亭神,唐薛伯高毁之,后乡人复建”。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潇水之上构筑大型水库——双牌水库后,象祠才因蓄水而被沉没江底。
固然柳宗元之文词章曼妙,但因所写的是毁鼻亭神,后人记得这文章的,真不太多。而在薛伯高毁亭七百年后,千里之外的贵州水西,土司安贵荣顺应苗民哀求修缮象祠,也邀请贬谪在那的王守仁(又名王阳明)写了篇《象祠记》,此中有“唐人之毁之也,据象之始也;今之诸夷之奉之也,承象之终也”的话。象曾为“浪子”不假,但“浪子转头金不换”。百姓始终把他当神来祭奠,恰恰分析百姓心中终究照旧自有一杆秤的。
王阳明与柳宗元,单就两人的文章比,谁优谁劣,恐怕难有定论。但由于王阳明所写的是构筑象祠事,他那篇《象祠记》被收入了《古文观止》,自然会传诵得更广一些。
田日曰,瑶族,道县人,现供职于湖南双牌县,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陈诉文学学会会员,有作品见于各报刊,著有散文集《潇水清清永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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