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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宅在家里;饮食不规律,或暴食,或绝粒;昼夜颠倒,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情绪低落,自我贬抑,对很多事失去兴趣;喜好泡在网上;很少和朋友联络;习惯把事情拖到最后一刻;对生活看不到意义,也看不清未来。
我们的亲友很发急,但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帮我们。因为我们的困境在别人看来,完满是我们自己的有意为之---明明只需要一点点意志力,事情就可能完全改观。我们为什么宁肯睡在垃圾上,也不愿意起身打扫房间?我们说需要资助,但为什么不论别人的劝慰多么苦口婆心,辞情恳切,似乎都不能撼动我们分毫?我们安静地听着,却显然根本没打算听从任何建议。这种充耳不闻的态度,实在让人发急,是吗?
对于那些关切或指责,我们常常保持沉默。假如能够推心置腹,我们会说,我已经感觉不堪重负了,对这种状态,我真的无能为力,大概只有某种强盛的外力才能指引我逃离困境。
这些说辞,可能让人很恼怒。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振作一点,而要放任情绪控制我们的生活,大概把期待完全拜托在别人身上?
我们是想振作起来。你不知道我们的愿望有多强烈,强烈到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险些要‘五内俱焚’。可是我们真的做不到。我们好像被卡住了,无法拿出足够的力量做任何事。就像中国神话里的捆仙索,一旦缚住,手脚俱在,意识清醒,但却不能动弹,也无法摆脱。
假如对我们说:出去散散心吧,一切会好的。多做运动,晒晒太阳,坚持住,加油!... 我们的回应常常是沉默以对,大概笑笑不再说什么。我们明白你说的都对,只是,越是向我们的意愿呼吁,我们就越是感到,单纯有意愿还是做不成什么。希奇么?这其实是烦闷症的一个重要特性:不能为所欲为。
我们病了。
烦闷症这个词,现在常常出现在媒体上。所以人们差不多都同意,有烦闷症这回事。但假如自己身边有人声称罹患烦闷症,那么多半是不轻易接受的。原因很简单,我们的言谈举止明明和常人无异,怎么就病了呢?而且,就算是病了,能有多严重?不就是情绪不高么?
如许的想法,也是让烦闷症患者和四周人的交换减少的一个重要原因---我们没有可以展览可以怜悯的伤口,也没有触目惊心的医学图像,甚至没有高热的温度和疼痛的反应。我们看起来云云正常,所以,尽管我们其实是在荒原上日复一日的跋涉,但是因为没有人看得到,所以没有人相信,我们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们很想让自己满意人们的期待,可是我发觉自己做不到。这让我们在面对那些善意的关怀时,倍感压力和忸怩。所以我们试图减少社会交往,以躲避关切。另一方面,因为烦闷会让一些个性被放大和表现极端,当我们屡屡显得意志消沉,对生活过多的抱怨,对情感有过分需求和依靠,以及对人际关系过度敏感时,这可能会让最初曾给予我们支持的人感到厌烦,并开始回避我们。而我们会很快察觉变化,于是社会支持的正向强化被停止。双方作用力的结果是,我们以更强劲的方式重新坠入黑暗之中。
我们在生活中总会面对一些没有解决的冲突,没能满意的要求,大概无法忍受的负担。这些情绪、波折和伴生的对生活失去控制的感觉会让人觉得很糟。因此,悲伤,无助,空虚,绝望,焦急,愤怒和自我期许的种种情绪在内心不断征战。大部分时候,它们能够被隐忍,被宣泄,被逃避。但也有时候,就算积极克制,负的情绪仍会不断聚积能量,左右奔突,就像奔流的‘火之溪流’,寻找最近的豁口。而此时,最不伤害的路径就是---把冲突转向内在。
在就寝失调,暴食厌食,沉湎幻想,依靠酒精,冲动购物,宅在家里,上网消磨时光等等自我损害的倾向下,其实是逃避现实压力的目标。面对那些无法化解的压力和告急,闭上眼睛会不会好一点?不听,不看,冒充一切不过是场恶梦。睁开眼睛的时候,应该会好一点吧?至于那些不喜好的事,推到明天做吧,大概有一天,一切会自行好转。今朝有酒今朝醉。闭上眼睛,世界就没有悬崖。
就如许,我们远远避开让我们不喜好,不习惯的人和事,躲回可以完全掌控的世界,自动自觉成为家的囚徒。生活简化到只剩最基本的需求。在这个简单的,熟悉的尺幅天地,我们可以像母亲怀中的婴儿般舒服安全。不过在我们心里,却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我们,对于麻木的生活状态的厌弃,对未来无能为力的焦急,和对自己深深的失望和自责。
因为逃避,该做的事越积越多。堆积如山的责任让人产生深刻的挫败感。为了抵销失败感,我们不断寻找方式,试图填满空虚,于是就有了那些自损的行为。但羞愧与恨意的腐蚀有时会让我们觉得无所遁形。这种充满焦灼的情绪,常常无助于激发办法力,反而导致意志的瘫痪。于是在新一轮挣扎后,我们又满怀焦急和悔恨,更深的躲藏回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扭结的循环。就像爬行在莫比乌斯带上的小虫,误入了一个只存在单一曲面但却自我永续的奇异世界。
在我们的自我观感中,有时觉得自己仿佛被施了魔法的隐身人。纷繁世界与我擦身而过,我却只是身处虚空的旁观者。没有人知道我迷失在黑暗之中,也没有人会前来搜寻。我试图呼喊,寻找出路,但一些无法触及的障碍让我和世界隔绝开来。偶尔有人听到呼救并想要提供资助,但我旋即发现,每个愿意帮忙的人都无法达到我特别要求的高度。渐渐我发觉,在这个孤独喧嚣的世界里,我看不到任何潜逃的可能。于是慢慢凝固成一个僵硬漂浮的姿势,无助地听任命运摆布。这幅画,可以叫做“无泪的悲伤”。
每一天,都有人感到自己很不幸。古希腊的英雄阿喀琉斯就曾仰天太息---我是宙斯之子,克罗诺斯之子,却要忍耐莫可言状的苦恼。林肯也说---假如把我的感受同样流传到全人类,那么这个世界上将再也看不到一张快乐的面孔。真的,心境障碍的蔓延速度令人吃惊,以致一些心理学家认为,我们是处在一个“烦闷的时代”。
被烦闷困扰的人,其实常常拥有一些很优秀的品质。我们敏锐,理智,富有创造力,不满意于平庸,对生活品质有很高的要求。我们相信幸福要靠自己奋斗,也相信只要一切做得正确,世界就会色调明快,笑容灿烂,结局完满---就像小学课本的插图大概广告和流行剧集形容的那样---无论多么重大的问题,都可以在短时间解决;好人不会永远受伤;关键时刻总有人伸出援手;只要坚持过黑暗时刻,前面一定是光明坦途... 这些,应该没有错。这是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诲。可是如许的信念体系无助于我们正确判定在现实世界解决问题时需要的积极和耐心。
烦闷的人习惯把事情想得很糟。越想越情绪低落,心中眼中只被这件事填满。直到天和地都变灰了,才开始绝望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困在这个只有灰调的世界。这种悲观的思维模式,心理学称为悲观归因风格。我们的思维好像可以自动进入熟习的频段,给看出去的世界加上灰色滤镜,让一切变得黯然失色。
这不完满是我们的错。这种悲观的解释方式,常常可以追溯到童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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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https://view.inews.qq.com/k/20230110A09LIQ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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