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中小学已经招不到生了：小学开始招收老人，教师人数首次缩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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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关珺冉
编辑/漆菲
五彩校名被镶嵌在教学楼外墙，教室玻璃上贴着门生们剪的窗花。操场旁的树枝上，挂着门生们制作的各色风车。只不外，操场上已见不到奔跑的少年。
这里是韩国首尔市广津区的华阳小学。因学龄人口减少，有着40年历史的这所学校于今年3月正式停课，学校的62王谢生被分配到附近的圣水小学及长安小学。圣水小学教务处的一位负责人向《凤凰周刊》回应道：“目前从华阳小学转来了11王谢生，具体年级不方便透露。”

在韩国，学龄人口断崖正在照进现实。根据该国教诲部的数据，2022年韩国中小门生人数为527万人，低于2017年的572万人。韩国6200多所小学中，有131所小学新生入学人数为0，有125所小学只有1名新生。
早在2020年，韩国人口已到达“殒命交织点”，即殒命人数超过出生人数，比预期提前了近十年。2022年，韩国总和生养率降至0.78，创下新低。有人口专家称，“韩国可能成为举世首个消失的国家”。这一背景下，韩国的学校和幼儿园正被改造成养老院，妇科诊所接连关闭，殡仪馆则接连开张。
韩国教师人数首次缩编

3月初，《凤凰周刊》记者在华阳小学外观察到，学校大门紧锁，校门中央贴着告示写道：“本校将在首尔市教诲厅出售或用于其他用途之前关闭。”
学校周边的文具店和补习班已经让位给了新开的连锁餐厅、咖啡店、美甲店等。一家经营小吃店的老板感叹道：“这条巷子再也见不到孩子了。”
恰逢晚餐时间，新开的餐厅门前排起长队。一家名为“麺匠”的日本拉面店前，五六名年轻男女在店门前一边排队一边交谈。
从华阳小学步行约5分钟，可到达开国大学站，周围林立着面向年轻人的美食街、单身公寓。学校附近的房产中介也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这里变了很多，成了购物商圈，周围改成面向年轻人的单身公寓。”
学龄人口下降不但影响到小学，道峰高中、德寿高中、圣水工业高中等四所学校也将关闭。到2024年2月28日，首尔市将再关闭三所高中。
今年2月，江原道北部麟蹄郡的元东小学信德分校举行了毕业典礼，只有一名毕业生参加。身穿学士服的朴俊尚发表感言说：“渴望母校不要停办，让毕业典礼更加庄严。”作为全校唯一的毕业生，他得到了学校颁发的20多个奖状证书。
该小学位于麟蹄郡大岩山的深处，全校只有5王谢生。根据本地政府的教诲财务方案，该小学随时面临关停风险。而在江原道，今年有20所小学在没有新生的情况下举行了开学典礼。
随着学龄人口减少，教师也不再是理想职业。在韩国，教师拥有稳固的收入和充足的假期，公立学校的教师岗位曾是年轻人争相抢夺的对象。但根据私立补习特许经营机构Jongro Academy的最新统计数据，今年韩国13所底子教诲部门教师岗位的竞争率为2:1，创下近五年来的最低水平。
江原道首府春川市的春川教诲大学是一所造就预备教师的顶级学府。一位在校生表示：“我们因预备教师名额的进一步缩减而感捣⒀圆。学校每年毕业生有300多人，预备教师的聘书却在逐年减少。”
即使应聘上“铁饭碗”，也不一定就能进“保险箱”。韩国政府开始对教师编制“动刀”，削减公立学校的教师人数。从今年起，韩国教诲部将公立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教师的编制数目缩减到约34万人，减少2982人。这也是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韩国教师人数首次缩编。截至2023年3月1日，首尔公立小学有119名通过聘任的小学教师未被分配到学校，等候任命时间或将超过一年。

各地中小学开展自救

学龄人口减少，韩国中小学不得不自寻“活路”。
位于韩国东北部的江原道，因自然环境及历史原因未能享受到韩国农村开发的结果，本地发展明显落后于其他地区。由于城乡差距不断拉大、农村规模不断萎缩，江原道人口严重流失，教诲资源也大受打击。
2023年，江原玄门诲厅将中小学的班级减少至16个，每个班级人数下调至22人。预计到2024年，江原道初高中生人数减少幅度将达到7.1%至16.5%。本地老师率先喊出口号：“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在地方学校灭亡前寻找生存之道。”
在江原道阳谷郡，龙河中学、大岩中学、芳山中学、海安中学四所学校一共只有57王谢生。除了韩语、英语、数学等主要学科外，任何一所学校都难凑齐艺术、体育、技术等科目的任课老师。从2023年3月开始，四所中学决定共同开办课程，创造一个逾越校园的教诲环境。每学期的联合教诲周，四所学校共同举办训练营、体育比赛、艺术演出、英语夏令营等活动。

合并男女校，也成为保住学校的方法之一。
影岛区位于釜山老城区中央，人口外流严重。今年，影岛区唯逐一所男子公立高中釜山南高中在建校70周年之际，决定将学校迁至江西区，转为男女混校。
无独有偶，从今年开始，位于首尔中区的奖忠男子高中和另一所女子学校合并改为男女生混校。奖忠高中2020年有412王谢生，但仅仅过了两年，该校门生人数减少至363名。
一些没有新生入学的学校，乃至想出招收渴望读书的老人来维持运营。
3月7日，在韩国六大广域市之一的蔚山市，蔚山小学的新生入学仪式吸引了外界目光。140位55岁以上的高龄新生身穿紫色夹克衫，参加了入学仪式。除了历史等通识教诲课程外，他们还可以参加社团活动、野餐、活动日和修学旅行等校园活动。

韩国第一代婴儿潮发生在1950至1953年，这一批朝鲜战役后出生的人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迎来退休的他们，本来打算离开工作所在地蔚山，回到自己的家乡。本地政府为留住这些老人，让其扎根本地继续发挥作用，便想出这个办法。蔚山广域市市长金斗谦说：“如许既能振兴学校，也能使这些退休老人继续留在蔚山。”
除此以外，一些关闭的校舍被改造成其他修建。1940年建校的昌原地区龙湖小学关闭后被改造成流离猫繁育所，教室用来收容流离猫。南海市的城南小学被改造成吉岘美术馆，校内如今竖立着用藤条编织的艺术品“矗立者”。济州岛的一所废弃校舍墙壁上填满涂鸦，成了网红博主的打卡胜地。
下调入学年龄引发争议

相比于各地学校的成功“自救”，尹锡悦政府“未经协商的独断行为”招来巨大反对声。
2022年7月，时任韩国副总理兼教诲部长朴顺爱订定了一套教诲改革方案，根据该方案，最早从2025年起，韩国小学的入学年龄将从目前的6周岁降至5周岁。韩国总统尹锡悦欣然同意并要求敏捷实施这一计划。
事实上，卢武铉、李明博、朴槿惠政府时期曾多次提出过雷同构想。比方2009年11月，为解决低出生率题目，时任总统李明博以“先宣布后讨论”的方式，试图推行“将小学入学年龄提前一年”的政策。李明博还公开表示，“我的孙子和孙女们都非常擅长使用电脑，还很擅长制作电子机械。考虑到现在孩子们发展得这么快，我们可以得当调解入学年龄。”但这一构想因受到阻力终极未能成功。
上述方案并没有改变现行教诲制度的长度，照旧小学六年，初中和高中各三年，大学四年。外界认为，政府之所以降低入学年龄，旨在鼓励人们早点结婚并缓解劳动力短缺题目。
去年的方案公布后，数万名韩国家长在互联网上签名反对“5周岁入学”。民间教诲团体成员乃至打出“教诲部请致歉”、“不能忽视儿童发展”等标语，来到首尔龙山总统府前抗议。韩国媒体也严肃品评该政策不符合儿童发展规律。一位40多岁的政府人员说，一些五岁的孩子根本不能独自去洗手间或长时间坐着。
不少教诲机构也对“5周岁入学”提出剧烈抨击。“不考虑儿童发展阶段而改变教诲体系会带来副作用，它会让底子教诲更加市场化。”《韩国先驱报》援引一家韩国教诲政策研究机构的观点称。
韩国社会反对的情绪，升级为对政府的信任危急。2022年8月1日，韩国社会舆论研究所民意观察发现，仅有28.9%的韩国民众认为总统尹锡悦在国家事件上表现精良，超过68.5%的受访者对其持负面评价。
自上台以来，尹锡悦政府在教诲事件上的表现一直欠佳。2022年3月，尹锡悦将教诲部与科学、技术和通讯部合并，教诲界人士抨击该办法是“忽视学习”。
韩国教诲部长一职也空缺较久。尹锡悦先是任命前韩国外国语大学校长金仁哲，后者因丑闻快速辞职。而由于下调入学年龄的提议，朴顺爱仅在教诲部长岗位上停顿了34天。
改变现状远比“撒钱”紧张

学龄人数急剧下降的背后，是不断下降的出生率及结婚率。
比年来，韩国人口出生率连续走低。韩国总和生养率，即平均每名育龄妇女生养后代数，一连5年低于1，其中2018年是0.98，2019年是0.92，2020年是0.84，2021年是0.81，2022年跌至1970年开始相关统计以来的最低值0.78，远低于确保人口结构稳固所需的2.1。

此外，韩国统计局3月16日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韩国约有19.2万对夫妇登记结婚，一连11年减少，创下自1970年开始相关统计以来的最低纪录。男女初婚平均年龄也创下历史新高，分别是男性33.7岁和女性31.3岁。2022年，韩国女性生养第一个孩子的平均年龄上升至33岁，生第二个孩子的比例降到16.8%。
3月初的一项民调显示，韩国适龄女性生养意愿不高。19岁至34岁的女性群体中，仅55.3%有生养意向。相比之下，同年龄段男性群体有70.5%有生养意向。
27岁的美娜正在韩国汉阳大学攻读硕士。单身的她完全没有结婚的想法，在她心中，“学历远比结婚紧张”。美娜向《凤凰周刊》直言：“韩国女生结婚生娃后，要为家庭离开职场，放弃自己的人生。我比力自私，我不想放弃自己的人生。”结婚四年的妍智则选择了丁克。34岁的她坦言：“我为什么要生孩子？如果我不能很好地回答这个题目，让孩子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许多像美娜、妍智一样的韩国女性纷纷表示，受够了传统社会对女性不切实际的渴望，选择拒绝这一切。
让她们尤为不满的，还包括利用“厌女”情绪、迎合男权提倡者上台的总统尹锡悦。为了得到年轻男性的选票，尹锡悦曾特意标榜自己是反女权主义者。

2022年的韩国大选，颇有几分“性别之战”的味道。尹锡悦宣称“韩国制度上的性别鄙视已不复存在”，并发誓“将对虚假的性侵陈诉给予严肃惩罚”。当选总统后的他乃至直言：“女性主义是拦阻男女健康关系发展的罪魁罪魁。”
上台以来，尹锡悦一直试图废除女性家族部。该部门于2001年创立，在规范父亲育儿假和帮助更多女性得到职场资历方面发挥了变革性的作用。他还要求从教科书裳?佚“性别同等”一词，并取消反对日常性别鄙视项目的经费。
就在近来，尹锡悦政府又提出一项提案——将员工每周的工作时间从52小时加长至69小时。韩国劳动部长李正植美其名曰是“为了帮助职场女性积攒更多加班时长，以此来换取更多休息时间，用于照顾家庭”。
该提案一经推出，便遭到年轻一代的猛烈反对。“这将使得一周五天从早9点工作到午夜12点的行为变得合法化，没考虑员工的健康与休息。”一位职场女性抨击道，“男性在延伸工作时间的同时，并不必要负担照顾家庭的责任，但女性却要负担全部。”
当然，面临“零生养率”的现状，尹锡悦政府也不是不紧张。为了鼓励多生孩子，韩国效仿日本，开始发放高额补贴。
据韩国保健福利部和育儿政策研究所统计，2022年全体地方自治团体的生养增援政策预算为1.809万亿韩元（注：1韩元约合0.005元人民币），比2021年增加了26.8%。
从2023年1月开始，韩国政府新设“父母津贴”，向养育不满1岁儿童的家庭每月提供70万韩元，向养育1周岁至不满2周岁儿童的家庭每月提供35万韩元补贴。这笔补贴是在去年“婴儿补贴”（0至23个月龄婴儿的家庭每月可得到30万韩元）底子上增加的款项。
与此同时，地方政府亦将财务收入向鼓励生养的政策倾斜。
在全罗北道茂朱郡，新生儿监护人能以孩子的名义开设银行账户，并向新生儿家庭提供价值20万韩元的福利。忠清南道天安市则为低收入阶层提供300万韩元的产后护理费用、向工薪阶层提供50万韩元的分娩增援、向怀孕3个月至产后3个月的孕产妇提供30万韩元的交通补助。首尔麻浦区新开发的手机应用程序，可以专门为孕妇提供增援服务，包括快递叶酸、补铁剂、母婴保健手册等物品。

但光靠上述福利措施，就能让年轻一代愿意生娃吗？美娜和妍智不谋而合地表示：“现存的福利政策，远不足以让我能负担起生养后代的责任。”
韩国政府一味给予财务增援，却不知晓改变不同等的社会现状远比“撒钱”更为紧张。相比提供现金奖励，更应解决的是耗尽家庭资源的根本题目，比方在竞争猛烈的社会中改善有限的生存空间、长时间的工作和残酷的教诲环境。
韩国发展研究院（KDI）国际政策研究生院学者崔瑟基认为，结婚生子对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并不是绝对的规范，而是一种选择。“我们必要美满制度，提供切实的支持，使之成为个人的一项合理选择。”
（应受访者要求，美娜、妍智均为化名。王雅玮对本文亦有贡献）

来源：https://view.inews.qq.com/k/20230321A071AJ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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