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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琳 | 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生
最近听一个好朋友讲述了自己的工作感受。她是笔者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硕士毕业以后回了高中母校工作，担任高中班级的英语老师。她感叹道，现在的中学对外宣传的什么“清北”战绩看起来好 像很光鲜，实际上老师、学生都怨气连天。除非是想当领导的，其他老师普遍没什么动力。整个学校变得很“政治化”，已经和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一、学校内部“搞比赛”
这是一个中部小城市的市级中学，除本地另一所省级中学外，教育资源和生源大致能排到第二，在当地占据一定的优势。
以前这个高中遵循的是常见的阶梯式分班。比如一个年级18个班，12个理科班，4个文科班。理科班中2个火箭班，4个重点班，6个普通班。文科班中1个重点班，剩下为普通班。最为明显的特征是文科班级数量少且没有顶配班，当地学校普遍更重视理科，不论是高考录取上理科生比例远大于文科生，还是实践中更多岗位需要理科类专业，这边高中无一例外将更多的优质资源配置给理科班。每年重本率主要来源于这两个火箭班。
现在的高中班级配置在原有的阶梯式基础上，增加了竞争模式。具体来说是，一个年级的22个班分为A部和B部，一边11个班。它们有相同的结构，都是9个纯理科或者物理主打的班级，2个纯文科班级。其中9个理科类班级中有2个重点班，剩下的都是普通班，文科则无重点班。然后在这些之外单独设置两个班名为“竞赛部”，容纳最尖子的学生。
A部和B部各有一个年级主任，既负责年级总体统筹事务，也兼任其中一个班级的班主任。每个班先分配老师当班主任，然后再通过班主任自主选择科任老师进行搭班，教得好的、搭配时间久的老师都很抢手，会成为优班班主任眼中的香饽饽。从高一开始，每个班级在每一次年级统一考试例如月考中，都会被计算重本率。AB部就在每一次考试排名中进行比拼，落后的学部领导会召集其中所有老师开会加油鼓劲；每一门课程成绩也会在班级中进行平均排名，最后一名的班级任课老师将按照情况扣部分工资。
二、老师斗、学生累
在常规性的成绩比拼之下，成绩高低不同以及适应性各异的学生会进行相应的班级调整。这种调整主要由年级主任说了算，因此年级主任的权力很大，能够借此机会把成绩较好的学生调到自己负责的班级，也能够在选择优质搭班老师的过程中占据更主动的地位。于是，“刚进高一的学生第一学期就经历了三次分班”是很常见的事情，班级的不固定性是很强的，同学之间局限于浅交往。笔者的朋友称因为流动性高，学生之间的交流程度相比我们读书的年代低了很多，能够直接交流的对象有时只局限于任课老师，自己的一位学生要线上交作业问她账号，她说其他学生都有找他人分享即可，这位学生说自己和同学不熟。
更为直接的是，月考排名中对学生和班级划分的诸如“上中下”这种不同的层级档次，圈定范围也是由年级主任来决定，游离在不同圈层分界线周围的学生和班级，则既有可能成为上圈的末尾，也有可能成为下圈的领头，年级主任可以通过划范围的方式来“拿捏”想要施以压力或者动力的老师们，尤其是年轻老师，并以此计算绩效。
在这种环境下，不同学部的老师相互之间都有点明争暗斗，同一学部的老师也得暗暗较劲，整个学校像一个大的内斗场所，在里面掺杂着面上的排名规则、面下的人际关系，一心教书的老师如何不心累。
三、校园不是“政治场”
从总体层面来说，一个学校里学生总量中的优质生源就是比较稳定的一部分，尖子生、优秀生、一般生和差生的比例通常是较为固定的。在这个中学中呈现出的即是，最终考取名校为学校争光的大多数也就是那些进入竞赛部的尖子生，而这两个班级虽也有人员流动，但是实际上是变化较小的。通过A和B学部进行比赛，理论上是既能够动员老师又能够鞭策学生，收获双赢的效果，但是现实中原有的教学秩序更替为在“领导”喜好之下“干部”竞赛的异化秩序，陷入了无止境的排名比拼。然而，这种投入有时并不一定产生实际效果，在频繁分班当中形成的成绩与排名变动就造成了每一次竞争效果的假象。中学教学体制在以权力集中的年级主任带领下趋于政治化，其后果是模糊了最初的目标，即与外部环境竞争，在整体的高考竞争当中提高自身占据的位置，而增加了内部打散重组反复过程中的内卷和焦虑情绪。
中学教育确实应该严格管理，但需要的是严格适中、正确引导的学习氛围，保证学生们的学习环境、老师们的教学环境，回归到“不找麻烦”的教育环境当中，而不是即折腾了学生，又折腾了老师。学生是分秒必争、喘不过气、与周围难以建立联系的木偶，老师是学校体系中空转却又无处可逃的零部件。最后的中学校园不应该只剩下眼神空洞的学生们和失去动力的老师们。
来源：https://view.inews.qq.com/k/20240216A01P9E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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