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hone13发布前夜，富士康日进万人赶工，工人：看到螺丝就想吐

爱在远方流浪 · 发表于 2021-9-13 19:02:13|来自：中国

作者|司雯雯
编辑|张轶骁
等着进富士康的工人排了几百米远，队伍从招募中心的门口绕过广场，最后挤上了人行道。太阳顶头暴晒着，铺盖和行李箱堆在脚边，缓慢地向前挪，有人挨了一个多小时。进了厂，很多人队列整齐，正盘点数量，一批接一批不断地涌入车间。
老工人们看一眼就知道，“乌泱乌泱的人，满是新来的”。
进入9月，iPhone13发布的日子近了，在富士康郑州厂区，这是头等大事。这座巨大工厂是全球最大的iPhone代工生产基地，苹果的订单决定了生产旺季。
要更快地招到更多人，富士康用了最直接的办法。除工资外发放奖金“返费”，想拿到钱，就得干满时限。郑州厂区给出的代价一路上涨，最高时开出了总奖金12700元的代价。淡季时，返费不过500元。
iPhone的销量，关系着流水线上的生存。张方在富士康干了十多年，清楚这层关系，他希望尚未发布的iPhone能卖得好一点。
不过，那场发布会举办时他要上夜班。破晓1点，生产新款手机的流水线正忙。他得注意，手里的活千万别慢了。

据公众号“富士康iDPBG郑州普工招募”，8月15日起，入职奖金最高12700元。
日进万人
富士康用高额返费表达招工的迫切。新款iPhone常在九月发布，流水线需要充足多的工人支撑，人力得提前储备。
郑州厂区在招工宣传中体现，已进入新机种量产高峰期，截止到九月尾，新增用工需求20万人。这险些相称于短时间内重新召集装满一座工厂的人，临时工暴增，迅速填补进产线。
需求拉着返费迅速上涨。7月尾，返费开始升高，起初的代价是9000元。这已让一些工人心动，早些时候的同样条件下，奖金只有5400元。超过3000元的差价，很难让工人不在意，辛劳一个月，工资也就是这个数。
但选择此时进厂的工人很快悔恨了。返费还在涨，8月11日加码到了10200元，仅四天后再来面试又是新的代价，12700元。
一名中介为富士康招工多年，第一次见返费如此慷慨。他把镜头对准招募中心外的长队，大多都是冲着返费来的，“把握高价时机，错过只能悔恨！”

一名中介在招工时体现，奖金为“历史最高”。
也有工人冲着小时工的高价进了厂。一家中介每天更新工价，到8月末，富士康郑州厂区部门车间的代价到达了每小时30元，“突破30大关”被写进标题强调，已是“全年度高峰时刻”。行情不好时，单价只有18元。
为了以最快速度招够工人，很多要求都变得宽松。淡季时，进厂年龄卡在45周岁，现在也放宽到48周岁。离职时间的限定也低落不少，一名富士康工人透露，往常离职后想要再进厂，相隔时间需要到达1个月，最近急需用人，间隔要求已缩至15天。
一名中介称，眼下进厂，对烟疤、文身等的检查也不像往年那么严酷。他总结道，“你只要敢来应聘，我们就敢招”。
时间紧，缺口大，全部的渠道都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招工压力也被分摊到员工身上，职级越高，任务越重。张方在产线上熬成烈?部，招人指标也随之增长，从3名新员工变成了5名。向导提示他，必须完成任务。催促只是小事，但达不成目的，每个月近千元的技能津贴就没了。
原本在官方规定中，员工保举新人可获得500元至1200元不等的嘉奖。但指标压着，想进厂的人有的是渠道，老员工们却不得不想办法完成任务。
有人在工人常聚集的贴吧里晒出厂牌、加班时长，证实本身确实是员工，且这个岗位“是个好活”，能挣钱，还承诺和工友们关系很好、称兄道弟。也有人为了争取信任赌咒发誓，“如果哄人，贴吧随便爆”。
被保举的名额金贵起来。几年下来，张方的亲戚朋友中，有意愿进厂的早已拜托了一圈，他学着在交际平台留下联系方式，承诺将保举奖金全给对方，但回应寥寥。他没办法，只能自掏腰包400元，说服一名新员工抵了他的指标。
一门奇怪的生意业务被制造出来。有人在贴吧兜售“顶名额”，时限是一天。趁周末过来，报上保举人名字，走完面试、体检等流程，只要拿到厂牌就算完成，并不进厂上班，开价300元至500元。有人回帖体现同意，“被向导催得瓦解了”。
超过万元的高额返费和强力招工策略，很快就有了效果。综合河南卫视及《河南日报》报道，在高峰期，每天新入职员工超过1万人，预计九月中下旬就可招募到20万名员工。
招募中心门口排起长队成了常事，车间里空着的鞋柜也逐渐填满了。张方上下班时，总有拖着行李箱的新员工来往返回。有工人注意到新进员工的厂牌，半个多月已往，大略一算，工号排序已经增长了近10万个。
大量的新工人也给厂区周边带来交易。网吧、饭店红火了不少，有工人在附近租房，接到通知，九月的房租要涨50元。
万元返费不好挣，上夜班宛如“脱层皮”
在富士康待过的每一个新人都有如许的领会，万元返费很诱人，但要把这个美梦变成实际，需要迈过层层的考验。
招募政策要求，返费的发放条件是在职时间大于等于90天且有效出勤满55天。但同时注明，“奖金出名单后7个工作日左右发放，发放时需在职”。有履历的工人们介绍，按照每个月公布两次的节奏，从进厂到返费到手，实际约需要四个月时间。
在大量枯燥的重复性工作和两点一线的生存节奏面前，这四个月，过得并不轻松。
王黎从进厂那天就开始倒数，一天天算可以离开的日子。她是第一次进厂，希望能拿到12000元的返费。
重复、单调只是流水线上最小的困难，她常常吃一样的午餐，很少和别人交谈，只想着熬完这一天。“每过一天，离拿到返费就又近了一步，钱就是最大的动力。”她说服本身，尽量完成产量。

前来富士康郑州厂区应聘的新员工们。图片源自公众号“富士康iDPBG郑州普工招募”
量产在即，生产线不会给新员工留下太多适应的时间，张方那条产线属于前端制造，负责零件组装。新人刚上产线时，一天的任务通常是2400件，这仅仅是满量的40%。第二天就涨到50%，不到一周时间，目的调到满量。现下正是爬坡期，没履历的人很难适应。
一名新工人诉苦，一件机器需要打三颗螺丝，干活时产线干部不停催促，要求他每小时完成65件。他手里没停过，下班后手指不由得地抖，感觉本身看到螺丝就要吐了，但离尺度还差了20件。
这很难被容忍。在车间，产量是衡量一切的最高尺度，悬在每个人头上。产线干部拎着大喇叭，站在死后，活干得慢了，就会被“冒死催”，遇上态度不好的，挨骂也是常见现象。着实跟不上进度的，就只能调岗、离开。
张方想起墙上的一句标语，“除非太阳不再升起，否则不能不到达目的”。他有时也能明白管理者的急躁，如果产线没能完成规定任务，干部们就只能任务加班，补上差额。
不少万元奖金的美梦在第一个夜班就被击碎，流水线不停地转，一切以分钟盘算，想要上厕所得找人来替，重复的动作做了上百次，催促和骂声在背后响起。有人形容，第一次上夜班就像“脱层皮”。有人诉苦没空出去吸烟，工友复兴，“一听就是新来的”。
放弃的理由太多，疲惫和反感赶走了大多数新工人。贴吧里常见“挑衅失败”的帖子，打卡还没到一周，选择提桶跑路。一名工人发现，他来时宿舍新进了八个人，两天后就走了六个。
“招的多，走的也多。”有工人总结说，进厂一万人，能留下的不到两千，要么是被荣幸分到了不太累的岗位，要么就是为了返费只能忍耐。
产线上的工人不断更换。最近上班前，张方所在产线上的管理者总得统计，线上又离开了多少人、缺了多少人，再申请新的工人补上。在产线上摸爬滚打十年，他已经习惯了“铁打的富士康，流水的工人”。
不适应的不光是新工人，同在一条产线上，各个工人的产量一块盘算。一名老员工不由得复兴新员工的诉苦，“新人太多，我们也抑郁”。他解释，新人补上了，按人数算，排配的产量增长了，但新人手速跟不上，机器堆到下班也做不完。
人招来了，苹果缺芯了？
旺季还在，但返费很快降了。
据“郑州FOXCONN招募中心”消息，自9月9日起，合资人奖金调至8500元。三天时间，返费降了1800元。9月11日，返费再次下调，降至7000元。

9月11日面试起，富士康郑州园区某事业群鼓励奖金降为7000元。图片源自公众号“郑州FOXCONN招募中心”
中介和工人们常通过返费的高低评估工厂的缺人程度。
一些工人想不通，“8月到10月是旺季，往年10月时返费还能上万，现在降得也太早了”。返费一天一个价，眼见前几日的代价已“刷新历史记录”，有人守在厂区周边的旅店里，想盯准了赶在最高点进厂，却没想到返费开始跌了。
新搭建的iPhone13产线曾让他们充满期待。“十三香”的说法在行业内传了许久，恒久关注苹果财产链的天风国际分析师郭明錤预期，新款iPhone在2021年下半年出货量为8300万至8800万部，相较去年同期的7500万部增长明显。
一名中介猜测，原因是富士康郑州厂区的招工已经不那么“犯愁”了。由于暴雨及疫情影响，8月，郑州及河南部门地区出行受阻，影响了部门工人进厂，目前该问题已基本得到办理。
他的感受是，相较8月末“来人就要、不限名额、当天入职”的急迫，富士康已开始限定名额。一名计划进厂的工人接到通知，提示其等收到面试邀约短信后再来进厂，此时距离其报名已已往四天。
但也有工人体现，本年的旺季有点特别。生产旺季是流水线最繁忙的时刻，加班也最多，张方去年八、九月的加班时间均靠近100个小时，有工人曾为此苦恼，周末必须连加两天班，计划苏息一下的计划落空。
可本年情形不同。张方在八月的加班只有70个小时左右，相较往年明显减少。中秋假期临近，他也说不好班表会怎样安排，“感觉很不稳固”。去年假期，为了手机新产线，他国庆及中秋假期一天也没能苏息。
部门工人开始诉苦，最近天天下“早班”，也就是只干五天、每天八个小时，险些没有加班，焦虑“要不要跑路”。在厂里，加班多了，工资才能高，下早班算不上高兴事。
有人把返费重新上涨的希望押在9月15日的发布会上，想着新款手性能受市场欢迎，折成流水线上的订单。他发帖问，“发布会后会上涨多少钱？”回帖不多，大都说“希望迷茫”。
一些工人相互打听原因，大多数得到的答案是“缺料”。张方听说，产线上芯片供应跟不上，部门车间固然人力够用，但还是无法提高产量。
苹果的确受到芯片短缺的影响。7月27日，苹果发布2021年第三财季季报，首席财务官马斯特里预计，三季度生产端的限定将较二季度更大，将主要影响到手机和平板。
这是苹果初次承认芯片供应紧缺，将影响到手机业务。首席执行官库克补充，苹果遭遇的产能紧缺和整个行业雷同，在此基础上，苹果的需求也超过了预期。
有传言称，由于芯片短缺及涨价，可能会带来iPhone 13系列代价的上涨。

在这个庞大的生产系统中，苹果是位置最高的决定者，流水线上的工人处在系统的最末梢。iPhone 13的代价、销量和市场关系着他们的工资，但似乎又太过遥远。
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最要紧的是能否坚强地撑过这段日子，以及能否如愿拿到返费。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姓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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