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季节》第10集，终于等到复仇大戏，却更叫人难过

这一集只有41分钟，相对较短但很关键，解开了半数谜团。

和此前大家预判一致：被扔进钢炉的是卢姓港商，被碎尸的是殷红。

虽然这一集的主线内容，四舍五入都算已知（就算不爱猜、上集预告也险些明说了），但依旧很有打击力。

结尾处《蓝色多瑙河》音乐响起，惨烈抛尸、乱象画面和优美曲调的对比，更见凄凉惊悚。

此前出现过的种种刹时历时性出现。

剧作将已知未知毕竟拼贴回同一时间轴中，用已出现过的重复画面，用得很有结果。

此前剧作中这些画面出现，掺杂着挂念模式的倒叙、插叙，是破案探索视角；

如今，再从亲历者视角（或者也算某种意义上的上帝视角），浮光掠影般出现。

从功能角度说，完成故事闭环；

从质感角度说，更是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品相很棒。

一代生存困境中的暴怒工人们，群情汹涌的愤怒、走投无路的骚乱；

一位浑然不觉的老父亲，从境况日薄西山的专用拉货火车上派头十足走下，不知宝贝儿子刚刚从什么样的鬼门关返来；

（老爹老妈吵吵油条用不用碟子装）

一位亲手抛尸心爱女子的涉案职员，凝视着老妪捡走她的尸块，藏在暗处的神情唏嘘难辨；

时代重锤之下的众生相，父子姐弟亲人爱人种种情愫的细腻纠缠、生死恩怨，一寸寸一丝丝都是血泪泉涌。

命运如大河汹涌。

大浪袭来，那些拼尽一口气不想被扼住咽喉的人们，浮浮沉沉境遇凄凉。

天地不仁，众生皆苦；

复仇的少男少女三人组、凝视深渊也在某种意义上陷落深渊。

一，沈墨vs殷红

剧中大部分时间、各路脚色对卢文仲（aka卢人渣）的称呼都是卢总或港商。

对大部分人而言，他是谁根本不具体也不告急，只有抽象的身份款项属性。

仅此而已。

但沈墨三人组、殷红不同。

殷红来录像厅找沈墨那场戏，一开始提及卢文仲称呼还是“卢总”，听闻沈墨说八十万之后变成了“卢文仲给你那么多钱，你那小男朋友不知道吧”。

从卢总到卢文仲，称呼变化和脚色心境的变化很同一。

称呼卢总，是一种扭曲的攀援感。

卢文仲教她喝红酒，带她短暂睡“富贵生活”；

卢总对她而言，是一个金光灿灿世界的钥匙和台阶。

她宁可踩着朋友跪着爬着去。

此前维多利亚的姐妹们问及，殷红开心又自得（煎粉店）就快要开业了。

从前她母亲只能在街边摆摊卖煎粉，她以为她出卖自己和“朋友”的肉体、就可以换回更高级的煎粉店。

而在和沈墨对峙时，听闻八十万之后，她的称呼变成了卢文仲。

威胁沈墨，掩饰不住恨意和嫉妒。

对她而言，八十万就是“漂亮衣服”，“你那小男朋友”就是“有人喜好”。

这段二人语言，殷红假装老道坐在椅子上，沈墨始终站着。

这是二民气思处境不同，殷红不甘想讨要点什么，沈墨本无杀心、早先只想打发她快走；

此后，这一坐一站，恰好也形成了蔑视感和仰视感的对照。

殷红极力想用轻视来羞辱作践对方（说你装什么），来假装可以成功摆脱自己的悲剧和下作属性。

在维多利亚工作本身并不天然意味着下流，但“把帮忙诱骗强奸当给人的利益”非常下作。

殷红回首自己的惨烈命运，所有凄凉最后都只针对沈墨“我没有的你凭什么能有”。

而人渣卢文仲，依旧是她想回去跪着巴结的卢总。

（沈墨说给八十万，她就信，脑子不大好）

她对卢文仲未必没有怨恨，但她不敢挑衅；

而选择羞辱沈墨，这未必不是某种“挑软柿子捏”的势利眼。

要特别夸一夸这几集中李庚希的演出。

（没有说复仇杀人不用负法律责任的意思，单纯只是聊演出）

不是单个镜头单场戏多演技炸裂，而是恒久反复被伤害、了无生趣置身地狱的状态。

一种麻木、凄怆、寒凉、漫长的痛苦。

沈墨杀殷红时，非常非常恨。

那既是主观感情倾泻，同时也是毁灭容貌证据的客观需要。

殷红知道是她电话约卢，这对她是危险的。

她恨殷红，一方面是因果关系，卢文仲之恶中有殷红浓墨重彩的部分。

身体伤害的恶心至极记忆，被她挥舞在铲子中。

第10集开头卢文仲试图不轨的恶心画面，和沈墨对殷红的连环暴击，是某种苍凉惨烈的冤冤相报的悲剧循环；

另一方面是被背叛的强烈感情，殷红骗她负她。

此前被全世界误解之时假装前来谈心的殷红，一度是沈墨在地狱中够到的唯逐一点光亮。

她把对方当至交好友。

亲密信任之人的反手一刀，远比仇敌的伤害更摧心蚀骨。

很糟糕的第三条，则是殷红侮辱她伤害她之后还威胁她。

伤害沈墨之后，殷红从未忏悔半句。

第8集小饭馆外点烟时一直手抖的殷红，尚且有一点人性、尚且知道一点对错黑白。

（不多，但至少有一点点）

如今这一番轻视一番羞辱一番嫉妒，大概是得到一些利益费之后便彻底葬送了最后一点知己。

殷红理解错了沈墨和王阳的状态。

但“你那小男朋友知道吗”这般没抓住真相的威胁，依旧很有心理刺激和恶毒负面效应。

殷红说“我想成为你，有漂亮衣服，有人喜好”。

有些人，没人喜好是运气欠好。

有些人，是不配被喜好。

毕竟上殷红不是没人喜好，傅卫军喜好她。

清贫又惨烈的少年，眼看着那女子爱慕虚荣迷失本心，飞蛾扑火而去、妖娆空虚而回，沦为尸身碎肉。

少年的眼泪，或许是她母亲亡故后她得到的最珍贵的真心。

可惜她不稀罕。

二，沈墨三人组vs卢文仲

这一集终于等到复仇大戏。

但这肯定不是什么“复仇爽剧”。

三个半大孩子拼尽努力才终于压制住卢文仲。

镜头徐徐拉远。

有一种凄凉又悲悯的惨烈。

对比剧中前后两次出现的下跪剧情。

一次是被偷盗摩托车之人上门威胁、隋东被打得不成人形，满头是血浑身是伤的傅卫军，此前多骄傲多凶悍，现在为相依为命的朋友磕头哀求、绕着圈逐一叩首；

一次是被绑架之后的卢文仲跪在沈墨眼前。

前者是被命运陵暴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可怜少年，为情意而绝望哀求；

后者是油滑恶毒之人，罪行累累依旧毫无悔意、依旧装腔作势惺惺作态，字字句句都是脱罪脱身话术。

一个真挚惨烈，一个油滑丑恶。

这段复仇中，一点也不半斤八两。

三人让卢文仲写下自己在桦林的所有罪证。

这很天真。

被绑架之后，卢文仲乃至没有很害怕。

第一时间道歉、诡辩。

将所有锅都推给殷红。

他压根没真心认错的意思，只是以他的油滑老练、敏捷审时度势，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整个过程中王阳是自始至终天真的，他应该还想着将卢文仲移交司法部门（或者只是想在不外度伤害对方的条件下跑路）。

压根没想过对方反咬一口“他们毒打胁迫我写假认罪书”之后应该怎么办。

卢文仲假模假式提出“我可以给你们八十万”，王阳也根本不懂此中弯弯绕，在银行险些被扣。

老奸巨猾、老于世故的老恶棍，压根不是三个孩子能把控好标准、游刃有余拿捏的。

什么是游刃有余呢？

是轻松捏一捏、随便弹一弹小指头，就能对付对方，而自己不必花费什么。

但他们仨想对付卢文仲，要付出的代价，昂贵得可怕。

沈墨比王阳成熟，这种成熟，很大程度上是被迫成熟，是恒久被荼毒被伤害之后长出的一身血肉利刃。

杀敌同时也喋血自损。

她或许是一开始就打算杀卢文仲但早先没告诉二人，或许是误杀卢文仲（卢文仲看着像被嗑死在浴池边缘的尖角上，不太像标准的蓄谋手法），或许是在短暂天真之后、走向一了百了的另一个极端。

挥舞在殷红脸上头上的铲子，每一次激情发泄，仇恨背后都是荒芜。

复仇爽剧或许能让人愉悦，在得到公理满足感的同时也收获某种快乐。

但此处沈墨不是。

她乃至连惨胜都称不上。

浑身血迹满脸血污，小小年龄就有挣扎过生生世世一般的绝望苍凉。

沈墨乱棍打死殷红，是殷红的悲剧，也是沈墨的悲剧。

没有说沈墨不应不能复仇的意思，只是以这般惨烈手段复仇难得善终；

为疗愈自己救赎自己而复仇，但云云惨烈复仇伤人同时也伤己。

那个在酒桌上以为自己有朋友、一度笑得暖和又良善的沈墨，同样也死在沈墨自己的乱棍之下。

三，傅卫军vs王阳

傅卫军抛尸之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曾经爱慕之人伤害她姐姐，被她姐姐反杀。

他自己亲手抛尸。

难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寸寸凌迟刀刀见血的痛苦。

目前剧作尚未正式揭晓的谜团，还包括：傅卫军是否为姐姐顶罪入狱，王北是谁的孩子，王阳毕竟是已故还是死遁，沈大爷是否是王阳沈墨返乡所杀等等。

但不论谜底怎样，不论反转不反转，少年三人组都无比悲剧。

你看沈墨、傅卫军、王阳，谁曾经不是天真小孩，但在风霜刀剑严相逼之下，要么喋血惨死要么沾满鲜血。

三人中，王阳最天真。

他家那些糟心问题，对比沈墨傅卫军的身世和成长遭遇完全不是同一个量级的，相形之下他们家简直可以算五好完美标兵。

物质条件并不丰饶，但王阳在非常丰饶的爱意中长大。

这一集中王阳拖着遗体、预备扔进炼钢大熔炉。

某个镜头里他气喘吁吁拖埠茂。

人和遗体倒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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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爱因为公理而被卷进这血色复仇中，王阳此后的人生都将永远被改变。

拥抱殷红血色之后，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只要烦老爹说“吹起小喇叭，嘀嗒嗒嘀嗒”的少年。

（没有说“王阳抛尸违法举动对的意思”）

只管本事有限、只管很天真稚嫩远远不是卢文仲的对手，但少年王阳，也恰恰因此而显得格外珍贵优美。

一念赤诚与欢喜，便乐意浑身血污奔赴刀山火海。

以下，插播几句题外话。

刚开始看《漫长的季节》时，王响、彪子、马队这老三位上线，让人感觉日子一团糟，唉呀妈呀整稀碎啊。

小弊端一串串的，糟心事一溜溜的。

若干集之后，我终于明确：他们仨居然是开心果和笑点担当啊！

（没有说王响丧子之痛不算事的意思，形容三人组剧中画风出现）

这一集太殇了，呜呜呜我要去老马“抡起来”舞蹈、看老马和彪子斗嘴、开心开心缓一缓！

结语

卢文仲狂言不惭，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脱了衣服都是动物。

殷红在皮肉关系里出卖肉体求财，终极沦为一堆惨烈碎肉。

同样有悲剧前尘过往，殷红是物质和肉体的囚徒。

沈墨是仇恨的囚徒。

为求复仇、为求公理、为求远走他乡，一步步踏入深渊。

手刃仇人之后断指求生。

回头无岸。

这些年里还活在某处的沈墨，或许和碎尸一样，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粉身碎骨吧。

比伤害更可怕的是海誓山盟无法病愈的后遗症。

比后遗症更悲剧的是被害之人、因为复仇而变成错位的“杀手”，日日夜夜活在殷红血迹里。

一语成谶的，何止是殷红“我想成为你”啊。

早先我以为殷红（血色）之名只是在预示殷红结局，现在才觉出那某种意义上也是对沈墨的形貌。

沈墨飘零他乡、隐姓埋名（严格来说是用殷红之名），为摆脱恶鬼而成为殷红血水本身。

她的寸寸血肉、点点优美回忆，全都被挫骨扬灰，在复仇之路中长成一把利刃；

沈墨不再是沈墨，这很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