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空军司令：如果你们再进攻我们，我们还要把你们打下来！

作者：徐秉君（华语智库高级研究员、新华社瞭望智库特约军事观察员）

“感动中国”，中国人的年度精神珠峰。2020年，已故的志愿军空战英雄、抗美援朝一等功臣、中国空军原司令员王海上将，获得“感动中国2020年度人物”荣誉。

“感动中国”颁奖词是对获奖者的高度概括和肯定，也是当代中国获奖者的至高荣誉。写给空战英雄王海的颁奖词是：“在朝阳下俯冲，迎着西风开火。空中的尖刀，以一当十；疆土的坚盾，巡天卫国。山河已无恙，祖国的雄鹰已飞得更高，你刻在机身上的星星，是战士们的巡航坐标。”

这位70多年前的空战英雄，以“空中拼刺刀”的战斗精神书写了喷气时代的辉煌，又何以在新时代“感动中国”？

东部战区空军航空兵某旅“王海大队”飞行员在夜间飞行训练中驾机滑行（2023年7月14日摄）。新华社发（李吉光 摄）

威震敌胆的的王海和“王海大队”

20世纪50年代，世界首场大规模喷气时代的空战在朝鲜上空打响，从而改写了世界空战史。

1951年10月20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空3师接防开赴安东前线后，立即转入对美军的空战。战前，该师召开了出征前的誓师大会，一位年轻人在会上代表参战飞行员进行宣誓：“我们将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去夺取空战的胜利。我们有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而不被敌人所压倒。”

这位宣誓人名叫王海，当时只有26岁，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第3师第9团第1大队大队长。

1951年11月9日，王海带领1大队的战友们出战，首开击落敌机纪录。但由于王海是率领4架战机对战1架美机，把炮弹几乎全打光才将敌机击落。尽管首战旗开得胜，但王海却不满意。在总结了首次作战的经验教训后，王海不再单打独斗，而是注重编队，充分发挥团队作战的作用。

抗美援朝战场上的“王海大队”（资料照片）。新华社发

18日上午，王海率领1大队向正在轰炸清川江大桥的美空军60余架F-84战斗轰炸机发起攻击。这次空战王海灵活机动，采用团队协同作战方法，不仅破解了美空军交替掩护的“罗圈阵”，而且以少胜多，以6架飞机对决60架敌机，并取得了5∶0的胜利。

在同世界头号强敌美国空军的空战较量中，王海大队越战越勇，王海和他率领的1大队从不会打空战，到学会打空战，由不懂战术到讲究战术。在实战中学习空战，先后创造了5:0和6:1的战绩，并在一段时间里创造了15:0的突出战绩，使“王海大队”成为令敌人胆寒的战斗集体。

王海所在部队先后两轮参战，他所率领的9团1大队共参加空战80多次。在同美国空军的较量中，王海和他率领的1大队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实战中学习空战，共击落击伤敌机29架。飞行员们人人有战绩，每架飞机上都涂有那标志着战功的红五星。

在王海走上王牌榜时，这个大队的飞行员们也各自获得了应有的荣誉：中队长孙生禄（烈士），击落击伤敌机7架，被追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王海的僚机飞行员焦景文，击落击伤敌机4架，荣获二级战斗英雄称号；刘德林（烈士），击落敌机3架，一等功臣……由于战绩显赫，该大队荣立集体一等功，被誉为“英雄的王海大队”。王海本人击落击伤敌机9架，荣立特等功、一等功各一次，并荣获一级战斗英雄称号。

抗美援朝空战，是现代战争的首场喷气时代的空战，打出了新中国空军的威风，确立了新中国空军在喷气时代空战中的地位，并书写了新中国空军的辉煌战史。

1951年12月26日，美国远东空军不得不承认其在朝鲜战场所谓的“空中优势”受到很大削弱，面临着严重挑战。当时的美国空军参谋长范登堡从朝鲜视察后返回五角大楼感叹：“共产党中国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世界上主要空军强国之一。”

多年后，已是空军司令员的王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世界战争史上，恐怕只有中国空军在如此弱小和稚嫩时候就敢冲上血与火的战场，就敢与世界空中霸主较量。”

王海（右）与当年的空战对手加布里埃尔

美国空军参谋长为何要单独王海？

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后，打开了中美关系的大门。1978年中美建交后实现了中美关系正常化。随后，中美之间的交往也逐渐展开，其中包括军事方面的交往。

1984年7月，国防部长张爱萍率中国军事代表团访问美国。著名的战斗英雄王海，时任空军副司令员也随团出访美国。在一次参观访问间隙，美国空军参谋长查里斯·加布里埃尔突然通过驻美大使空军武官提出来，要单独会见王海副司令员。王海感到很突然，也不清楚美方的真实意图，便把美方的这一要求直接报告了代表团长张爱萍。张爱萍觉得，既然人家友好邀请你，你就不能拒绝人家，并表示同意王海前去与加布里埃尔会见。

加布里埃尔为什要单独会见王海？因在双方事先的日程安排中并没有此项活动，在去五角大楼的途中王海也一直在琢磨美方真实意图。

当王海副司令员和驻美大使空军武官张伟仪来到五角大楼时，加布里埃尔将军早就迎候在那里。当中国空军副司令员王海的手和美国空军参谋长加布里埃尔的手握在一起时，他感到对方的手非常有力，是一种心情激动而不由自主地用力。这是中美空军自抗美援朝战争空中交手以来，又经历了两国漫长冰河期后，才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握手。这是一次跨越历史的握手，而且还是中美空军高层将领的握手，因而非同凡响且意义深远。

在这次访问中，有一项重要内容是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和各军兵种的高层将领，在五角大楼一个会议室里，与中国军事代表团交换意见。会谈之前，张爱萍部长依次向美方介绍中方代表团成员，当他介绍到王海的时候说：“这是我们空军的副司令王海”。加布里埃尔激动地走到王海面前说：“我当年在朝鲜的一次空战中就是被你打下来的。”在场的人都有些诧异，王海同他热烈握手，并说：“如果你们再进攻我们，我们还要把你们打下来！”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笑声和掌声。王海似乎这才明白加布里埃尔为什么要单独会见他的真实原因。

资料图：王牌飞行员王海和其座驾 中国广播网

如果你们再进攻我们，我们还要把你们打下来！

在抗美援朝空战中，王海个人曾击落击伤敌机9架，他所率领的王海大队共击落敌机29架。可是，王海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击落过加布里埃尔，但他肯定是被志愿军空军击落的。

张爱萍部长笑着说：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嘛！加布里埃尔边摇头边说：不，我们不打了，我们要和平，我们友好了，我们是好朋友。王海笑着说，是啊，我们是朋友，我们就是为了和平而来的。接着，王海热情邀请加布里埃尔在方便的时候访问中国，加布里埃尔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并表示一定尽快成行。

一时间各媒体争相播发了加布里埃尔曾被王海在朝鲜空战中击落过的报道。事后，王海解释说，“当时可能是翻译有误，把加布里埃尔那句‘被你们打下来的’翻译成‘被你打下来的’。实际上，在朝鲜战场上，机群与机群作战，加布里埃尔不可能确切地知道就是我把他击落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打掉了他。但当时我在空中经常碰到的就是他的这个联队的飞机。我想，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确实是被我们志愿军空军打下来的。”

1987年4月，时任空军司令员的王海应邀率中国空军代表团再次访问美国。美方负责接待安排、陪同中国空军代表团参观的是美国空军副参谋长麦克皮特。一天，王海率代表团准备去参观美国空军的一个军事基地，忽然下起了小雨，送行的人很多，而且军衔都很高，有许多将官和校官。出乎意料的是，麦克皮特专门过来给王海打雨伞，而且还亲自为他开车门。在场的美国军官都很惊奇，因为麦克皮特在美国军界很傲慢，他们一时搞不懂麦克皮特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中国空军司令员。

麦克皮特听到对这件事的议论后，专门对中国驻美大使馆的空军武官讲：我为什么对你们王海司令员这么尊敬？第一，他是一个大国的空军司令员；第二，他不愧为一个优秀的歼击机飞行员，在韩战（美军称朝鲜战争为“韩战”）中人家是有功之臣；第三，他这个人性格非常豪爽。

美国军人说：无论是韩战还是越战，中国军人是我们唯一没有战胜过的对手。

传承红色基因，新时代“空中尖刀”锋更利

在喷气时代的首场空战中，年轻的中国空军以“空中拼刺刀”的战斗精神，敢于同号称“世界王牌”的美国空军较量，打出了国威军威，也让美军领教了他们起初并未瞧得起的强硬对手。

在空军航空博物馆里，陈列着一架编号为079号的米格-15型歼击机，这架曾经威震敌胆的歼击机就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头号王牌、一级战斗英雄王海的座机，虽然岁月使它显得陈旧，但机头上喷印着的9颗红星却格外耀眼，它记载着新中国空军飞行员在世界喷气时代首场空战中的最高战绩。

战鹰上的9颗红星就是王海战绩的标志（这是其中的一架座机）

1985年10月，查里斯·加布里埃尔上将一行应邀来到北京进行友好访问，受到了已升任为空军司令员王海的热情接待。10月5日下午，查里斯·加布里埃尔上将和他率领美国空军代表团一行，专程参观了中国军事博物馆。当身佩将星的美国空军的将军们来到军事博物馆飞机馆的时候，感慨万千。此刻，映入加布里埃尔上将眼帘的是王海的座驾，那架他曾经是那样熟悉的米格-15战斗机，他凝视着这架在朝鲜上空曾经令他们51大队胆寒战机，沉思无语……

然而，飞逝的时光已给这架英雄战机留下了岁月的陈迹，可是机头上那９颗红星却依然鲜红明亮，它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人民空军的英雄们，在那场血火的战争中，所创造的震惊世界奇迹。

在空战英雄王海面前，这位曾经被中国空军击落过的加布里埃尔将军，有些自嘲地说：中国原来没有空军，突然在朝鲜战场出现，这一点美国人很吃惊，别看美国人很聪明，有时候也是稀里糊涂的。

王海何以能让美国空军最高将领首肯和尊重？因为他们与中国空军在空战中交过手，更领教过以“王海大队”为代表的中国空军的坚定意志、敢打必胜的顽强斗志、压到对手的英雄气概，而这一切正是西方军队所欠缺的。

东部战区空军航空兵某旅“王海大队”飞行员驾机准备起飞（2022年10月9日摄）。新华社发（王鸿飞 摄）

经过战火的洗礼和时代的淬炼，“王海大队”传承着红色基因，又磨练成新时代的“空中尖刀”。

进入新时代，在实现“中国梦”“强军梦”的号令下，这支在抗美援朝空战中打造出“王海大队”的中国空军王牌部队，依然走在全军强军的最前沿。特别是装备建设不断更新换代：1992年，首批装备了苏-27SK战斗机；2000年，成为中国空军首支换装苏-30MKK战斗轰炸机的飞行部队；2019年，又成为首个整建制换装中国自主研制的全天候、中远程、重型超音速四代隐身战机歼-20的部队。

尽管跨越历史的天空，但“王海大队”飞行员骨子里的胜战精神仍然充盈如初，这就是“闻战则喜、英勇顽强、敢打必胜、有我无敌！”的血性气概。

面对训练场上一个个意想不到的“敌情”和一次次超乎想象的困难挑战，大队长杨俊成的声音斩钉截铁：“‘王海大队’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抚今追昔，副大队长朱鹏宇说：“70多年前，前辈们‘钢少气多’，如今我们‘钢’多了，‘气’要更多，坚决歼灭一切来犯之敌。”

近年来，“王海大队”先后有6人次夺得“金头盔”，3人次夺得“金飞镖”；2022年，荣立集体一等功；2023年，被中央军委表彰为“全军践行强军目标标兵单位”。

资料图：王海寄语年轻飞行员

2020年初，空军发布了王海寄语年轻飞行员的一段视频，王海说：“飞歼-20啦，希望年轻人好好飞，我也非常满意。”他的寄语不仅是给“王海大队”的，也是对全军飞行员的希望。

如今“王海大队”年轻一代飞行员，赓续红色血脉，以敢打必胜的信念不断延伸新的航迹……

面对世界风云，“王海大队”不断领受新使命接受新考验，飞越巴士海峡、宫古海峡、对马海峡，出色完成东海防空识别区常态化管控、绕岛巡航等一系列重大任务。成为一支完成重大使命的重要空中力量。

神圣的领空回响着一个坚定声音：如果你们再进攻我们，我们还要把你们打下来！

作于2023年八一建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