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凯在2024：中国足球亟待破局

秦云/Q队长（本文图片及截图均来自中国足协官网）

从去年10月16日的会员代表大会就任中国足协主席开始，宋凯就成中国足坛的“金句王”，各种金句口号频出，试图给中国足球描绘一幅美丽的蓝图。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中国足球的现实和宋凯的金句口号之间隔了孙猴子的一个筋斗云那样的距离。残酷的现实，等着宋凯们在2024年以行动破局。

1、青训

金句：我骨子里，新班子的骨子里，就是要把青训作为头等大事。中国足球要走长征路，就一定要做好青训。

背景：2023年10月22日，宋凯在山东潍坊与青训和媒体代表座谈，这是他首次以足协主席身份公开亮相。

现实：中国足协账面上仅有20万注册的男女青少年球员。

14亿人里找不出11个踢球的？这个问题提出来容易，足球人来回答却不容易。其实，中国足球哪里是从14亿人里找11个踢球的：未来的男女足国家队，其实是从20万青少年注册球员里找11个踢球的。

这20万青少年球员，年龄涵盖了U12到U18，其中男足占三分之二稍多一点，女足不到三分之一。如果再按照年龄段细分，即便分成三个年龄段每个年龄段平均男足仅有5万注册青少年球员，女足平均每个年龄段仅有1.5万注册青少年球员。

这样的青少年基础，中国足球要进入“足球强国”行列，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成都一位围棋教练介绍：只是在成都，中国围棋协会认可的注册青少年棋手就超过了2万人，全国的注册人数应该在500万以上。两相对比，足球显然是“弱势”项目。

中国足协注册青少年球员数量“稀少”的同时，教育系统的校园足球青少年球员注册人数却很庞大，据估计在千万人以上。但是因为双方之间无协调合作机制，各自分割，中国足协的青训体系无法从校园足球进行选材。宋凯要是能够打破校园足球对中国足协青少年球员选材的封闭，青少年注册球员人数和选材范围将可能有极大改观。

这里仅仅涉及到了青少年球员注册人数的问题，其他的青训教练队伍、青少年竞赛体系、青少年训练体系等等问题还不算在内。至今，中国足协对于教练评级制度里都没有明确青少年带队资历的要求，所以也才有李铁这样职业球员直接变身职业教练乃至直升国家队主教练的火箭速度。

2、决策

口号：今后中国足球未来再出政策，一定会符合预期，绝不能再出奇葩政策。

背景：2023年10月22日，宋凯在山东潍坊与青训和媒体代表座谈，这是他首次以足协主席身份公开亮相。

现实：虽然U23政策已经取消了，但是引援调节费、亚洲杯城市申办费等历史遗留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中国足协在历史上曾经出台过不少奇葩政策，计划经济时代的什么头球进球一个算俩、国家二队打联赛；职业化后暂停升降级、U23政策。最近几年的亚洲杯承办赛区“申办费”、引援调节费……

2023年亚洲杯正在卡塔尔进行中，本来这届亚洲杯应该由中国承办，却易址卡塔尔举行。原计划2023年亚足联中国亚洲杯于2023年6月16日至7月16日在北京、天津、上海、重庆、成都、西安、大连、青岛、厦门和苏州10座城市举行。已经确定下来的2023年中国亚洲杯十个赛区中，绝大部分城市都上交了1500万元“申办费”。

2023年亚洲杯是中国时隔19年再次承办亚洲足球顶级赛事。上一次的2004年亚洲杯，亚足联拨付给中国组委会了300万美元承办费用。而各赛区在申办和筹办工程中，都没有缴纳过“申办费”或“承办费”。

2022年5月亚足联宣布2023年亚洲杯易址，后来选择卡塔尔在2024年年初举办。2022年年底，亚洲杯中国组委会最后通知各赛区城市：返还各城市的剩余“申办费”仅有800万。而当年各赛区城市上交是1500万，所剩堪堪过半。当时就有赛区城市提出，希望组委会出具合法的财务资料，以协助赛区“申办费”完成返回财政账户流程。现在，当年主持亚洲杯中国组委会工作的杜兆才身陷囹圄，亚洲杯“申办费”依然没有说法。

此外，中国足协账面上还有一项“莫名其妙”的巨额资金：引援调节费。这项费用是从2017年开始征收，号称是为了限制各俱乐部在外籍球员引进上“挥霍无度”。金元足球时期，中国足协征收了十多亿引援调节费，只在金元泡沫破灭后返还了广州恒大一部分，其余超过十亿巨资依然呆在中国足协账户上。

尽管承诺了不出台奇葩政策，但是历史上奇葩政策的“历史遗留问题”怎么解决，却是宋凯为首的中国足协新班子必须解决的现实问题。

2024年年初，就联赛工作中国足协出台了新的政策。1月3日，中国足协下发《中国足球协会男子职业联赛俱乐部变更注册会员协会及股权转让规定（试行）》、《中国足球协会职业联赛俱乐部和球队名称管理规定（试行）》有条件放开球队异地迁移以及职业俱乐部所属球队赞助冠名。中国足协是从2016年10月开始禁止俱乐部跨省转让的，从2021年赛季前注册开始执行俱乐部使用中性化名称，现在已经全部推翻。

3、国家女足

口号：我们一定要把奥运会预选赛打好。

背景：2023年10月22日，宋凯在山东潍坊与青训和媒体代表座谈，这是他首次以足协主席身份公开亮相。

现实：拖欠国家女足前主教练布鲁诺薪资案久拖不决、女足无缘巴黎奥运会。

继世界杯、亚运会后，中国女足在奥预赛上同样遭遇失败，是为“三大皆空”。现在到2026女足亚洲杯开始前的两年多时间里，中国女足将没有大赛任务。

去年10月底在厦门进行的巴黎奥运会女足亚洲区预赛第2阶段小组赛前，就有媒体称“中国足协新任主席宋凯22日在与部分媒体沟通时也明确表态，‘中国女足奥预赛一定要出线！’这等于给中国女足此次参赛提出了硬指标。”不过，根据新华社的报道，当时宋凯在谈到男女足国家队时候，就女足的说法是：“我们近期强化了中国女足队内的管理，海外留洋球员也都召回来。中国女足在亚洲是有竞争力的，我们一定要把奥运会预选赛打好。”至于怎么才叫“打好”，奥预赛没有出现算不算“打好”，就只有宋凯主席自己清楚了。

创造了2022年印度亚洲杯连克日本、韩国两强夺冠奇迹的水庆霞，终究于去年11月20日卸任国家女足主教练。而对国家女足的未来，目前中国足协和宋凯都没有露出口风。后来中国女足的访美热身赛，由女足国青队主教练王军代行主教练职权。

在国际足联，中国足协留有一桩“历史遗留问题”：法国人布鲁诺于2015年9月到2017年10月接替郝伟担任国家女足主教练，带队从大阪奥预赛奇迹出线并且在2016年里约奥运女足比赛里打进八强。不过，2017年10月永川四国赛后，布鲁诺莫名其妙下课，国家女足主教练岗位被冰岛人西格接任。次年3月，法国人签证到期，被迫离开中国，然后向国际足联提起仲裁申请要求中国足协给付赔偿金。经过国际足联、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和瑞士联邦最高法庭三重审判，中国足协应该在去年6月13日前赔付布鲁诺及其助手埃里克合计160万美元赔偿金和利息。去年7月，就此案件中国足协曾经纠集媒体扬言发起“对国际足球现有话语体系和生态的一次挑战”，甚至“将向欧洲人权法院提起上诉”。至今，没有中国足协履行赔付义务的消息。

中国女足背负着历史的光环，却跋涉在艰难的现实中。历史遗留问题要解决，而中国女足的新的发展方向也需要明确，都需要中国足协在新的一年里拿主意并且付诸行动。

4、国家男足

口号：虽然国家队的事情着急也没用，但是我们要在现有的水平上，把国家队建设好。球队管理好了可能能发挥出120%的水平，管理不好就只能发挥出60%的水平。

背景：2023年10月22日，宋凯在山东潍坊与青训和媒体代表座谈，这是他首次以足协主席身份公开亮相。

现实：世预赛首轮国家队客场战胜泰国队赢得开局，但是在卡塔尔亚洲杯上小组赛三战不进一球，不胜一场被淘汰。换帅，是现在国家队面临的头号问题。

卡塔尔亚洲杯前，宋凯曾经肯定过扬科维奇在国家队主教练任上的工作：“我认为扬科维奇是个很好的教练，教练组需要总结一下经验教训。我们必须要更努力。”

不过，亚洲杯中国队只完成了小组赛走一圈。三场比赛两平一负，国家队创造了自己亚洲杯史上最差战绩。国家队这个表扬，失去了足球界和社会的信心，扬科维奇也没法继续待下去了，春节前后中国足协也就忙着换帅事宜。

因为3月21日和3月26日，国家队将在2026年世界杯亚洲区预赛36强赛的第三四轮先客后主和新加坡队比赛，留给中国足协换帅操作的时间极为有限。队长了解到：春节后3月1日前，国家队新任主教练人选就应该确定；新帅应该对亚洲足球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能够快速上手工作；3月下旬两场对新加坡队的比赛，就是对新帅的考核。

带队在卡塔尔折戟沉沙，扬科维奇让宋凯等中国足协领导没有过好2024年的春节。不知道现在回味那句“我认为扬科维奇是个很好的教练”，宋凯会不会后悔自己当时结论下得太早太轻易。

春节后国足新帅如果在两场中新比赛里顺利过关，围绕男足国家队的很多问题也就解决了；要是中新比赛成绩不达标，甚至让国足在36强赛陷入被动，宋凯和中国足协领导班子则又要再考虑是否再换帅的问题了。

5、人事

口号：在中国，最懂足球规律的人就在这栋楼里，不用去瞎问别人。

背景：2023年10月25日中国足协举行员工大会，宋凯作为新任协会主席，首次和全体员工见面。

现实：除了个别部门，目前中国足协内设部门主要负责人都是杜兆才、陈戌源主持工作时候任命的。

从2010年年初韦迪携带于洪臣等人进入中国足协开始，这个全国足球运动的最高管理机构就处于“罪犯在身边”的状态，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样协会一二把手、众多中层干部被带走接受审查调查的情况。简单统计已经“进去”和主动交代的人员，已经接近四十人上下，占中国足协员工总人数的五分之一上下。“问题”人员占比，实在高了一些。

到目前为止，在中国足协担任或担任过实职被纪检监察机关带走接受审查调查的人员已经多达14人：李铁、陈永亮、刘奕、陈戌源、王小平、黄松、于洪臣、董铮、杜兆才、李毓毅、马成全、谭海、戚军、刘军。其中，于洪臣、董铮、李毓毅、马成全都或调离、或退休、或辞职，已经不在中国足协任职。上月底，陈戌源、于洪臣、陈永亮等人已经出庭受审。

被带走审查调查的那14人中，有9人被带走时候还担任中国足协实职，再加上退赃的二三十人，合计已经有三四十人左右。如果按照年初中国体育报所报道的中国足协组织构架，中国足协正编工作人员有150人左右。去年8月份中国足协编制里的工作人员人数应该是128人（不含被带走的，以及福特宝和中超两个下属公司员工）。以150人为基数，中国足协贪腐人员占比在20%以上；以128人为基数，贪腐人员占比在23%以上。

除了前述被带走的那14名纪检监察机关审查调查的中高层人员外，其他向组织交代退赃的人员则都还在等候发落。不过，某些本该听候发落的污点人员却被新领导相中，甚至高升一步掌握要职。而那些还有些理想也有能力的人员，没有问题或是问题并不重大，却被乘机踢开坐冷板凳。

首次和中国足协全体人员见面的大会上，宋凯曾经表示：“在中国，最懂足球规律的人就在这栋楼里，不用去瞎问别人。”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看到宋凯在提拔重用“最懂足球规律的人”，反倒是个别口碑差的中层干部被调整到关键部门。也许是对“最懂足球规律的人”定义，宋凯和大家本来就不是一个标准。

关于中国足协机构和人事的变动，或许要到杜兆才、陈戌源、于洪臣、李毓毅等中国足协前高层庭审结束有了定论，中国足协才能对目前待处理的人员进行正式处理。

6、外事

口号：练好内功和借助外力相结合，借助外力，有走出去，有请进来，还有归化。留洋方面，目前各方都在总结此前留洋的经验教训进行改进。我们也要注意到，高尔夫和网球在中国的发展时间较短，但都在较短的时间内拿到了世界冠军，这两个项目虽然是个体项目，但有一点可以借鉴：国际化。

背景：2023年10月22日，宋凯在山东潍坊与青训和媒体代表座谈，这是他首次以足协主席身份公开亮相。

现实：在亚足联2023-2027年这个周期中，中国足协将历史性地第一次没有人在由29人组成的亚足联执委会中担任职务。

2023年1月，时任足协副主席、党委书记杜兆才参选国际足联理事，以18票垫底，无缘连任，由于亚足联的特殊规定（只能参选一项），中国足球首次在亚足联最高机构执委会“失语”。随后，亚足联下属16个委员会主席、副主席调整，中国足协无人当选。

在亚足联2023-2027年这个周期中，中国足协将历史性地第一次没有人在由29人组成的亚足联执委会中担任职务。也就是说，作为亚足联下属47个会员协会中人口基数最大的足球协会之一，在亚足联执委会开会做出决议时，别说发出自己的声音，中国足球的相关人士甚至连到场出席会议的资格都没有，而且这个情况还将持续3年。

宋凯入主中国足协后，已经连续参加了三次外事活动。去年10月底，宋凯应亚足联之邀赴多哈，出席2022年度亚足联颁奖大典。这也是宋凯当选新一届中国足协主席后，首次以新身份出访参加外事活动。当时，宋凯曾与亚足联主席萨尔曼、国际足联新任秘书长马蒂亚斯等多名国际足坛人士会面。去年12月下旬宋凯赴沙特吉达参加国际足联峰会，会见了国际足联主席因凡蒂诺，并借此之机现场观看了2023世俱杯决赛曼城与弗鲁米嫩塞的比赛。1月11日宋凯前往卡塔尔多哈，参加于当地时间12日晚举办的2023年亚洲杯开幕盛典，并将督战中国队征战卡塔尔亚洲杯。

宋凯的三次外事活动，只能算是在外事领域开始认人破冰，说有什么成果为时尚早。

7、十年之后

金句：我们要通过持续地努力，用10年的时间让中国足球恢复健康。

背景：2023年10月22日，宋凯在山东潍坊与青训和媒体代表座谈，这是他首次以足协主席身份公开亮相。

现实：去年9月，U15东亚杯决赛，中国队战胜日本队夺冠。男足U15国家队被寄予厚望。

2023年9月8日，2023东亚足联U15足球锦标赛决赛，中国U15国家集训队对阵日本队。两队90分钟时间战成0：0平，最终点球大战中国队4：2战胜日本队夺冠。

一个月后宋凯到山东潍坊观看中青赛U15组决赛，宋凯表示：“U15队在东亚杯夺冠，U15这个年龄段也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世界杯（参赛球员）的平均年龄段在26岁左右，我们要通过持续的努力，用10年的时间让中国足球恢复健康。”当时宋凯还透露，中国足协也在探讨申办世青赛和世少赛，同时，国际足联也在和中国足协探讨世少赛的举办权。

宋凯描绘的十年后中国足球蓝图，首先是对目前这支U15国家队给予厚望，其次也是为中国足协本届班子做“启航宣言”。他承诺：“我将团结带领全国足球人，汲取中国足协系统性腐败的教训，持续巩固足球领域教育整顿的成果，健全党的领导体制和工作机制，聚焦重大决策的科学化、民主化和法制化，建设忠诚、干净、担当的干部队伍，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

宋凯甚至把邻居日韩作为参照：“中国足球只是输在这30年。我们不比日韩笨，他们能做好的，我们也应该能做好。”

改革开放以来的历任中国足协“一把手”中，宋凯是不多的“下车伊始”就开口畅谈蓝图的。其他历任“掌门”都或真或假经过了一定时间调研后才开口的。只是，我们不知道十年之后中国足球的模样，是否就如宋凯现在描绘的这样。

但是，我们知道：2024年，中国足球亟待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