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谈 | 世界足坛Top10的榜单，贝肯鲍尔为啥能排第三？

撰文 | 于睿寅

编辑丨冯小

2024年初的世界足坛，又是一个告别传奇的季节。就在几天前，巴西足坛传奇马里奥·扎加洛溘然长逝，终年92岁。在已成经典的1998年法兰西世界杯上，巴西队半决赛点球淘汰荷兰队之后，扎加洛老泪纵横的名场面，是我们这代球迷抹不去的回忆。

听到这消息时，脑子里已然隐隐浮现出了贝肯鲍尔的名字。纵观世界足球史，以球员和主教练身份都捧起过世界杯金杯的不过3人——扎加洛（巴西）、贝肯鲍尔（德国）和德尚（法国）。仍在执教的德尚正值教练生涯的壮年，可贝肯鲍尔因为身体原因，消失在公众视野中已久了。

一语成谶，今晨就传来了弗朗茨·贝肯鲍尔在1月7日离世的悲伤消息。“足球皇帝”的生涯荣誉和影响力不用再赘述，而这不仅是让德国足坛、欧洲足坛震荡的巨大损失，也意味着我们时隔一年后，又要在世界足坛公认的Top10的在世名单中，剔除掉一个传奇的名字。（球王贝利是在2022年12月底去世的，距今才一年多几天。）

到了此时，我们可以怀着崇敬而客观的心态，将贝肯鲍尔送上他在世界足球史上理应占据的位置。在各大机构、各类媒体莫衷一是的排行中，因为贝利和马拉多纳的前两席基本无法撼动，贝肯鲍尔一般都稳定地排在第三到第七这个区间段。如此算来，他在不少版本中既是史上最伟大的欧洲球员，又是史上最伟大的后卫球员（虽然他也曾经尝试锋线）。

当然，贝肯鲍尔在退役之后辉煌不减的教练生涯，以及日后在拜仁俱乐部、德国足协乃至国际足联纵横捭阖、八面玲珑的管理者生涯，都为他在世界足坛的最终排位加分不少。但既然是为世界足球史的Top10“球员”排座次，我们不妨先去掉那些球场以外的滤镜，理性讨论下贝肯鲍尔到底够不够得上历史第三，以及与他同一档的传奇，都有谁？

前十，公认的9+众口难调的1

在上个世纪末，国际足联（FIFA）、《法国足球》杂志、国际足球历史和统计联合会（IFFHS）分别都公布了自己版本的世界足球世纪最佳球员排名。毫无疑问，球王贝利在3个权威榜单上都名列榜首，马拉多纳则分别排在第二、第三和第五位（这得考虑到他1997年才正式退役，且在1994年世界杯上有严重负面）。除了他俩之外，在3个榜单上都排名前五的只有2人——克鲁伊夫和迪斯蒂法诺。

贝肯鲍尔的排名如何？FIFA和IFFHS分别把他列在第四和第三，唯独《法国足球》杂志把他列在了第六。第五是谁呢？法国人自己的传奇米歇尔·普拉蒂尼。

如果排除《法国足球》杂志照顾自己人的因素（当然，对普拉蒂尼没有任何的不敬），贝肯鲍尔与上述4位传奇列为同一档，应该是一个没有太大争议的决定。贝利、马拉多纳、贝肯鲍尔、克鲁伊夫、迪斯蒂法诺，我们暂且不给这殿堂级五老排定座次，只是想到一个悲伤的巧合——正好在过去10年间，这5位传奇先后离开了我们。

2014年7月7日，迪斯蒂法诺去世，享年88岁。

2016年3月24日，克鲁伊夫去世，享年68岁。

2020年11月25日，马拉多纳去世，享年60岁。

2022年12月30日，贝利去世，享年82岁。

2024年1月7日，贝肯鲍尔去世，享年78岁。

补充一句，在2004年的国际足联百年庆典颁奖礼上，贝肯鲍尔与贝利分享了“百年最佳球员”的殊荣，算是最为权威的官方认证了。

12年为一纪，距离世纪之交的千禧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纪。如今再审视世界足球史Top10球员榜单时，我们自然要为在上世纪末崭露头角，本世纪初全面绽放的这一代，以及代表了本世纪世界足球崭新潮流的那一代，心怀崇敬，预留位置。至于世界末那几份榜单中略微靠后的传奇们，包括查尔顿爵士（他也在几个月前离世）、范巴斯滕、普斯卡什、尤西比奥、济科、加林查等，亦可以光荣而无憾地被同样优秀的“后浪”超越。

成名于1990年代，并在世纪初成为足坛中流砥柱的“70后”中，罗纳尔多和齐达内应该是最有资格与殿堂级五老并列的名字。虽然世纪末评选的时候，他俩都已经捧起过一次大力神杯了，但仍需要时间的积淀来证明。进入21世纪后，罗纳尔多在2002年作为巴西队核心再度捧杯，个人创造了八球神迹；齐达内虽然在2006年的世界杯决赛中空留遗憾，但几乎把所有个人和团队荣誉集齐，包括大罗从未捧上手的欧冠。（至于其后作为主教练创造的欧冠三连神话，虽不作为球员评定的考量，但也足够让人称奇。）

齐达内更像是上古传奇们古典、优雅球风的延续，而罗纳尔多则象征着这个崭新的世纪中，绝对天赋的碾压力。当他们传承的火炬在21世界第二个十年开启时，交到崛起于千禧年之后的“80后”一代手上时，梅西和C罗是当之无愧的时代扛鼎者，而且传奇仍在延续。

相信即便是不喜欢两人的球迷，也无法否认二人入选历史Top10榜单的正当性，争议仅在于前十中进一步细分的各个档位罢了。不可否认，虽然我们在讨论各类历史最佳的时候，仍无法完全撇除“厚古薄今”的思维定式，可梅西C罗却经得起各类古今之争的审视。这两人在过去15届FIFA年度最佳球员的评选中，仅有3次让奖项旁落（莱万x2，莫德里奇）；过去15届金球奖，也仅有2次不是他俩的名字（莫德里奇、本泽马）。C罗将各类射手王荣誉悉数收入囊中，5次欧冠也足以让他比肩传奇；梅西在2022年随阿根廷队捧起大力神杯后，在历史Top10榜单中似乎更有底气再“升格”，成为仅次于贝利和老马的存在。

如此算来，争议极少的九席已定，那Top10的最后一席留给谁？相信不同的评选者，会有十种以上甚至更多的答案。

从位置角度，前锋、中场、后卫三条线都已经照顾到，看似最不出风头的门将是否应该配得上留有一席？于是，亚辛、佐夫等名字势必会被人提及。

从国别角度，前九席中甚至连现代足球的发源地英国，以及意大利、荷兰等传统豪强都没有照顾到。于是，查尔顿、贝斯特、范巴斯滕等名字肯定又会赢得呼声。（佐夫上一项提到了，代表了意大利。）

从个人荣誉角度，除了世界杯冠军几乎荣誉无死角（包括世界足球先生x2、欧洲金球奖x3）的普拉蒂尼、世界杯历史纪录15球保持了32年的盖德·穆勒，也有他们的拥趸。

太难了，这张没有标准答案的试卷，只能把答案留给时间和人心。

不显山露水的贝皇，为啥是很多人心中的第三？

说回贝肯鲍尔。罗纳尔多、齐达内这代人赶上了足球比赛全球转播技术的飞速发展期，凭借前辈们难以匹敌的软硬件优势，迅速将影响力和支持度散播至全球，又尝到了世界足球“金元时代”的红利，商业价值被充分挖掘。梅西、C罗这代人则见证了视频流、社交媒体的全球普及，新一代球迷的观球方式迎来革命性变化，而前沿运动科学也将身体机能的边界无限向外延伸，造就了如此“长寿”亦能如此高产的两位传奇。

贝肯鲍尔所处的时代呢？他在1965年至1977年代表联邦德国队征战期间，我们的父母辈甚至都从未在电视上看到过世界杯比赛的转播，而透过彩色的画面看绿茵场甚至在1986年才梦想成真。不像天赋异禀的贝利、马拉多纳留下了诸多传世名场面的影像，在半个世纪甚至更久后仍能在短视频平台上二创、传播。可贝肯鲍尔呢？考据派、集锦派们也会找出早年关于他的影像来一探究竟，但却发现，似乎……稀松平常啊？

看看国际足联官方的悼念和致敬中，是如何定义的：“他第一个发明了足球场上自由人的位置，他的优雅球风和场上的统治力，让他在球员生涯中获得了‘足球皇帝’的昵称。”

英格兰传奇中卫鲍比·摩尔，也许是贝肯鲍尔同时代球员中最懂防守的传奇，是这样评价这位伟大的防守者的：“弗朗茨是最出色的控球手，但也是最出色的截球手，他总是能够控制局势，并且面对局势云淡风轻。他看起来从来没有全力以赴的样子，让我都觉得这样的球员很难对付。”

德国队在2014年世界杯夺冠后大赛成绩一落千丈，尤其是愈发执迷于细腻技术的倾向，将当年“日耳曼战车”的雄浑气魄丧失殆尽，这时许多球迷脑中浮现出的是这样的名场面——贝肯鲍尔在1970年世界杯半决赛中肩膀脱臼，用绷带把胳膊捆在身上继续战斗，这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是德国足球黄金岁月里，崇尚整体、铁血、严谨、准确风格的最好写照。

一方面，生涯绝大多数时期作为后卫出战的他，的确在场上的存在感上不可能像贝利、马拉多纳，以及如今的梅西、C罗那样贡献无数让人血脉喷张的炫技场面，他总共也仅为联邦德国队打进14球而已。在他这个位置上，不显山露水地成为全队防守线上最值得倚赖的厚盾，在场面和心智陷入不可挽回的危局时，成为托举全队、重拾信心的基石。

另一方面，当贝利和马拉多纳两位南美传奇，毫无疑问地占据Top10榜单前两位时，作为足球另一重镇的欧洲，自然希望在榜单前列，也有一位能为欧洲足球的荣誉、传统、风格、气质代言的执牛耳者。这一定得是个“很欧洲”的人选才行——来自欧洲传统足球强国，（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白人球员，不像南美球员那样狂放外露，有旷世之才，但带着一丝欧洲绅士的内敛；有大将之风，关键时如战场上的将军般运筹帷幄……

若不算21世纪的传奇齐达内、C罗，在上世纪末要为欧洲足球推举这样一位人选，贝肯鲍尔和克鲁伊夫是避不开的名字。虽然不似克鲁伊夫那样有不世出的才华，贝肯鲍尔毕竟有世界杯国家队队长的荣誉加持，且比起烟不离手的克鲁伊夫形象更加阳光、正面。作为欧洲足球的历史第一人位列Top10的前三，是个比较能服众的选择。

至于球员时代以后，不管是执教、治理拜仁慕尼黑队，还是在德国足联、世界足联等机构身居要职，频繁出现在足球和体育重要场合的政客生涯，都让他成为了世界足球史的顶级超巨中，转型最为成功的例子。与他并列的那些名字，马拉多纳、克鲁伊夫虽然执教都略有建树，可都因为过于鲜明的自我风格而陷入不可调和的矛盾中；齐达内作为主教练已走在通往传奇的路上，可真正像贝肯鲍尔那样从执教到经营再到管理，打通全链路的，还真是难觅第二人。

坊间有这样的传说：“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帕瓦罗蒂，有次见到贝肯鲍尔时跪倒地上，带着崇敬的口吻问候道：“上帝啊，你终于来了，凯撒！”虽然多少有演绎的成分，可贝肯鲍尔作为体育传奇超乎体育本身的“克里斯马”，无疑带上了时代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