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版《笑傲江湖》34周年：侠客远去成说，这个江湖越来越寂寞了

1990年4月5日，《笑傲江湖》在香港首映，距今整整34载。

今年还是金庸诞辰百年，黄霑去世二十周年。

白云苍狗，白驹过隙，谁还会想起34年前的江湖往事？

由胡金铨、徐克等人执导，许冠杰、叶童、五马、林正英等人主演《笑傲江湖》，在1990年以1600多万票房，位列当年香港本土华语片票房第12名。

尽管成绩看起来不算亮眼，但它在金马奖上成功斩获优等剧情片、最佳男配角（张学友）、最佳电影歌曲三奖，同时在香港的黑帮片热潮中杀出血路，重新掀起90年代新派武侠电影风云。

1988年前后，徐克筹拍电影版《笑傲江湖》，这对电影工作室而言，是一次重大考验。老金主金公主少不得投资，又拉来经营影院生意的新宝合资。打动对方的说法是：电影工作室一直赚钱，这次我们一起分一杯羹，投资最赚钱导演的作品，就是徐克的《笑傲江湖》。

谁曾想，徐克竟决定让出导筒，找胡金铨来执导。

徐克是胡金铨的铁杆粉丝，将胡金铨的作品评价为“惊为天人”，其大学论文就是研究胡金铨的电影。并且，他还说过：“想到金庸就会想到胡金铨，二者打开了武侠的精彩世界”。

因此，徐克让胡金铨将金庸小说拍成电影，在他自己看来简直是天作之合。没想到的是，送来枕头的电影续梦人，也成了残酷的电影惊梦人。

胡金铨铆足力气要将《笑傲江湖》拍成有一部明史武侠力作，再次发挥他作为明史专家的考据所长，进入了慢工出细活的节奏大轮回。

胡金铨可以“慢”“细”到什么程度呢？他在《从拍古装电影找资料谈起》写过：

“查到了明朝万历年间毛笔一支银子一钱，茶叶一两银子一斤（指当时河北，南方也许便宜些）。皂隶每年工食银三两二钱（如不贪污，很难维持起码生活）。但是问题又来了，茶叶一两银子一斤，是香片还是龙井？想一想，算了，再这么追究下去，六年也拍不成一部电影！”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胡金铨不会“算了”，他根本停不下来。就在胡金铨埋头考据精雕细琢的时候，徐克已架空了胡金铨的班底，掌控了拍摄主导权，迫使胡金铨中途退出，只让自己的徒弟许鞍华参与。

因此，最终版的《笑傲江湖》，成为了徐克、胡金铨、程小东、李惠民、金扬桦、许鞍华六位导演的共同成果，没有感动，只有闹心。

后来接受采访，胡金铨认为徐克请自己是为了骗金庸的版权，所以一直耿耿于怀，既不承认《笑傲江湖》与自己有关，更对徐克翻拍《龙门客栈》一事嗤之以鼻。

现在看来，徐克对胡金铨先请而后清，除了心疼预算，更多是电影三观不合。虽然他将胡金铨作为偶像，但并不认同胡金铨的拍片手法，他一直强调要有“与过往不一样的手法”，包括工具手法、语言手法等。

说到底，徐克和胡金铨对于武侠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压根不在一个频道。

胡金铨退出后，服装设计照用，胡金铨的弟子却不干了。林震南的扮演者岳华坚决不回来补戏，徐克只好找来金山重拍，胡金铨的拜把哥哥李翰祥更宣称“宁可饿死也不和徐克合作”。

第一次参与投资的新宝吓得命也没了，再也不拍电影，结果续集赚个盆满钵满，真是世事难料。

谈《笑傲江湖》系列，避不开的是《沧海一声笑》。

这首曲子在《笑傲江湖》出现了五次，第一次登场便是令狐冲与刘正风、曲阳合唱，气贯云霄，荡气回肠。

好作品的出炉，背后是“香港鬼才”黄霑被徐老怪不停蹂躏的痛苦过程。

徐克与黄霑合作始于《上海之夜》，从此成为一生知己。二十年来，徐克疯狂压榨着黄霑的音乐才华，同时也挑战着黄霑的忍耐极限。

有一次二人打电话又吵了起来，徐克大发雷霆：你要这么想干脆就不要做中国人了！女友施南生一脸懵逼：这么严重，闹到连中国人都不要做了？

《沧海一声笑》期间六次改稿，徐克一直不满意，气得黄霑对他直说：这就是最后一稿了，你爱要不要吧！

最后才由徐克一锤定音。

2004年，黄霑去世，徐克一度悲痛欲绝，甚至不敢参加旧友葬礼。

那首《沧海一声笑》更是成为了徐克心中无法触碰的伤痛，久久不敢重温。

前前后后，徐克改了14次《笑傲江湖》的剧本。换导加补拍，演员几经波折。

因为要准备在香港开的演唱会《长夜祝福》，拍过竹林戏的叶倩文辞演任盈盈一角，才有了如今“两大歌神”许冠杰、张学友，“三花旦”叶童、张敏、袁洁莹的组合。

出演《笑傲江湖》那一年，许冠杰41岁，尽管年龄偏大，但也演活了那个眉眼举动跳脱不羁，胸中一片光风霁月的令狐冲。

而据江湖传言，“小师妹”岳灵珊原本属意张曼玉，结果临阵换成叶童，成就了她的首个反串角色。大大咧咧的小师妹继承了原著的俏皮，嘟嘴瞪眼皆是戏。

正是看过这一角，杨佩佩才找到她参演《碧海情天》，才有了后来《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的许仙。

就在今年四月，叶童还去观看了许冠杰的红馆演唱会。

70多岁的大师兄和60多岁的小师妹这样一握手，多少人又回到了30多年前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中？

而今那艘飘摇的小船上，林正英、午马已经不在，更是令人唏嘘命运的无常。

再说说那个对徐克又爱又恨的金庸。

1992年，《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上映，这是金庸小说改编作品中最具创造性的存在。东方不败由男变女，经林青霞的精彩演绎，也成为当之无愧的影史经典。

影坛得意、文坛失意。过分大胆先锋的再创作也直接导致徐克被金庸“拉入改编黑名单”。金庸先生曾经告诉徐克：“我们朋友照做，但我的小说不会让你再拍。”

也因此，徐克再也得不到金庸小说的改编版权，而后倏忽多少年，在2023年，徐克终于再次获得金庸小说版权并开拍《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

这部电影预计会在今年上映，可惜，无论是好是坏，金庸已经看不到了。

在金庸去世之时，徐克留下悼念之言：沧海笑唱浮沉浪，书剑风雨说江湖，嗟伤侠影今已往，桃花虽在亦黯然。

34年过去，唯余那首《沧海一声笑》绕梁。

侠客远去成说，这个江湖，越来越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