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墨

编辑/漆菲

领导越南13年后，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因病去世，享年80岁。

越共中央政治局日前发布特殊公告称，阮富仲由于年老体弱，在抱病一段时间，接受顶尖医学专家的全力救治和家人照顾后，于7月19日下午1时38分（北京时间下午2时38分）在河内108中央军队医院去世。越南将于7月25日至26日为其举行国葬。届时全国将哀悼两天，所有当局机关和公共场所降半旗志哀，停止一切公共娱乐活动。

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的遗像。（来源：越通社）

阮富仲是继胡志明与黎笋之后任期最长的越共最高领导人。他带领越南实现快速经济增长，取得突破性交际进展，并开展“熔炉”反腐活动净化了官场。眼下，他的去世给越南政坛留下权力真空，围绕接班人的竞争势必会日趋激烈。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所客座研究员阮克江（Nguyen Khac Giang）向《凤凰周刊》评价说，越南领导层或将迎来一段不确定的时期。“阮富仲无与伦比的权威源自其清廉的荣誉、资历和长期执政，他的逝世将给越南政坛造成难以填补的空缺。”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政治学光荣教授、越南问题专家卡尔·塞耶（Carl Thayer）向《凤凰周刊》研判，阮富仲生前将总书记的工作移交给国家主席苏林的决定是“审慎的”。在他看来，至少到2026年越共十四大召开前，越南国内外政策不会出现重大转变。

阮富仲的病逝将给越南的内外政策带来何种影响？该国领导层又能否实现平稳过渡？

病逝的消息早有端倪

阮富仲去世前一天，越南官方的一系列异常举动已让外界预感不妙。

7月18日，越共中央政治局表示，由于阮富仲目前要专注于健康治疗，由越南国家主席苏林接替其指导“党中央委员会、政治局和书记处的工作”。同时，越共中央政治局呼吁全党、全民和全军绝对信任党的领导、国家的管理，加强团结一致，同心协力。当天下午，在河内108号中央军队医院，苏林代表越南共产党和国家向阮富仲授予代表越南最高荣誉的金星勋章。越共中央政治局、中央书记处全体成员、各位助理以及阮富仲家属等出席授勋仪式。

这一系列举动大有人之将死、盖棺定论的意味。除此，越共中央政治局还在7月18日的通知中称，政治局、书记处、各主要领导同志和中央书记处书记已直接指导各专业机构调集各位教授、医生、医务人员、顶级专家并创造最为便利条件来为阮富仲总书记进行治疗和保健工作。惋惜，终极无力回天。

阮富仲生前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6月20日。当天，他接见了到访的俄罗斯总统普京。从越南官方公布的视频可以看出，阮富仲当时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好了。整个会面，阮富仲全程坐在椅子上，包罗同普京握手。

6月20日，阮富仲坐在椅子上同普京握手。

外界关于阮富仲病重的传闻，更是由来已久。早在2019年4月，就有消息称阮富仲患上了中风。路透社援引交际人士的消息称，阮富仲在视察越南南部时病倒，随后被送往河内108号中央军队医院。

越南交际部发言人黎氏秋姮当时回应称，阮富仲的健康状况受到“繁重工作量”和“多变天气条件”的影响。不外他的病情毕竟有多严重，黎氏秋姮并未透露，而是说，“阮富仲将很快恢复工作。”该事件后，阮富仲时隔一个多月才露面。

今年年初，有关阮富仲抱病的传闻再次甚嚣尘上。1月11日，路透社率先报道称，阮富仲已有半个月没出现在公开活动中。彭博社亦披露，阮富仲正在接受住院治疗。

根据越南官方消息，去年12月26日会见完日本共产党时任党首志位和夫后，阮富仲就再未露面，甚至连接待老挝总理宋赛·西潘敦和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如许的重要交际活动都没参加。

各种传闻满天飞之际，阮富仲于1月15日出席了越南国会的特殊会议。只不外，这并不能打消外界疑虑——当主席致开幕词后，他就在助手搀扶下脱离了会场。

对于自己的健康问题，近年来，阮富仲几度意有所指地提及过。2021年2月1日，越共十三大闭幕后的新闻会议上，阮富仲较为直白地表示，“我的身体不太好……我老了，我想苏息，但会议选举我（担当总书记）。以是我将履行我作为党员的职责。”

2021年2月1日，阮富仲在河内举行的越共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式上发表讲话。他再次蝉联总书记，成为继胡志明与黎笋后任期最长的越共最高领导人。

更早的2018年10月，阮富仲接替此前因病逝世的陈大光兼任国家主席一职。或是出于对同事的怀念，他引用胡志明的话“人年纪越大，健康状况就越差”来表达当时的心境。

今年5月16日至18日，阮富仲出席了人生中最后一次大会——越共十三届九中全会。闭幕致辞中，阮富仲特意向与会的同志们表达了“健康、快乐、成功”的祝福。如今余音仍在，故人已去。或许阮富仲当时已经感知自己时日无多，故意和同志们做最后的道别。

5月18日，越共十三届九中全会闭幕，阮富仲出席会议，这也成为他生前最后出席的中央全会。

贫苦农村的“马列兵士”

去年2月2日，在领取党龄55年纪念章时，阮富仲引用越南革命诗人素友的诗句称，“即使只剩下一秒或一分钟，我也会继续战斗，不会放弃！”如今，病逝于任上的他没有食言，为了党和人民战斗到了最后一秒。

此次向阮富仲颁发的金星勋章是越南最高荣誉，越通社称，此举是越南党、国家和人民对阮富仲伟大功绩和贡献的认可。自1947年设立以来，至今得到金星勋章的越南公民人数不敷100人。阮富仲也是自2009年以来唯一得到金星勋章的在世者。除了阮富仲，近来十年内，越南仅在2017年和2018年向两位已故革命元勋追授过金星勋章。

如果从阮富仲生平与贡献来看，他无疑受得起这一勋章。

2017年4月12日，阮富仲拜望越南嘉莱省诸色县阿云乡的一户特困家庭。

阮富仲出身越南宣传系统，被视为马列主义理论家，而他的理论也植根于国家遭遇的苦难。他于2021年5月在越共中央机关报《人民报》发表署名文章《关于社会主义和越南走向社会主义门路的若干理论与实践问题》。该文是越南革新开放35年来，越共最高领导人第一次就社会主义问题发表专论。文章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肯定了社会主义制度的巨大优越性。

现年80岁的阮富仲来自河内郊外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少年时期的他和其他越南人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这期间法国、日本、美国等殖民者先后给越南带来无穷的战乱和贫苦。而这些经历，使得阮富仲将马列主义视为救国救民的“武器”。1967年正值越南战争升级之际，23岁的阮富仲从河内综合大学语文学系毕业，同年参加越南共产党。

1965年2月，阮富仲（左二）在河内综合大学拍的照片。

毕业后，阮富仲进入越共党机关理论刊物《学习杂志》（后改名《共产杂志》），从普通编辑一路做到总编辑。其间，阮富仲于1981年至1983年前去苏联科学院深造，并得到历史党建专业副博士学位。二十多年来，阮富仲发表了大量关于马列主义的著作。此外，他也为越共党建工作的改善作出了巨大贡献。

“他毕生都是一位理论家……是一个真正的信徒，我认为这就是为什么在某些方面越南和中国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密切。”华盛顿国家战争学院教授、东南亚问题专家扎卡里·阿布扎（Zachary Abuza）曾如此评价阮富仲。

1996年8月，阮富仲脱离《共产杂志》，出任河内市委副书记。此后，依附高超的政治智慧以及精准的办事本领，阮富仲的仕途犹如开了挂一般：1997年，他当选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跻身党和国家领导人行列；2006年，他当选国会主席，在越共权力顺位中排名第四；2011年，他接替农德孟登上越共最高权力之位，成为越共中央总书记，并于2016年和2021年两度实现蝉联。其中2021年的蝉联，更是打破了总书记任期两届的常规，让阮富仲成为继胡志明与黎笋后任期最长的越共“一把手”。

“熔炉”活动和“竹子交际”

在阮克江看来，阮富仲为越南的付出是多方面的。“他最主要的政治遗产是其标记性的反腐活动以及加强越共统治方面的努力。”阮克江介绍说，“他还让越南成功实现了经济增长和交际关系的不断扩大，包罗越美关系的双重升级、越中关系的紧密连接。”

去年8月26日，阮富仲在河内主持召开越共中央反腐败指导委员会第24次会议。

13年任内，反腐可谓阮富仲的一块金字招牌。他始终坚信，要让党保持耿介和与时俱进，如许党才能与国家共存一千年。阮富仲在2013年创建中央反腐指导委员会，发起代号为“熔炉”的大规模反腐活动，让成千上万的政商界显要，包罗地方当局官员和企业高管被起诉、判刑或被迫辞职。

例如越南女首富张美兰的金融诈骗案，其涉案金额相当于越南2022年国内生产总值（GDP）的近3%，高达125亿美元。她终极被判处死刑。张美兰在她的神话破灭前曾经是越南的一个传奇人物，在越南金融界可以呼风唤雨。

这无疑资助越南提拔了国际威望。根据非当局组织“透明国际”发布的报告，越南近些年的清廉指数排名逐年上升，在183个国家和地域中，从2016年的第113位上升至2023年的第83位。不外，三分之二的越南人依然认为，腐败在该国是一个“大问题”。

阮富仲主政期间，越南经济保持了高速增长。他积极引入外资，推动制造业升级，促使国家经济实现腾飞——已往十年，越南平均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到达6%。在新冠疫情导致多国经济增长停滞的情况下，越南依然保持了良好的增速。

越南GDP增速。来源：《日本经济新闻》

从2011年至2023年，越南GDP从1726亿美元增至4297.2亿美元。今年第二季度，越南GDP更是同比大增6.93%，超出市场预期。越南筹划与投资部部长阮志勇7月上旬表示，随着工业和建筑业的改善推动经济增长，越南今年的经济增速甚至可能到达7%。

在交际领域，阮富仲大力推行内核为多边主义、坚韧机动的“竹子交际”方针。依附该方针，越南一方面同中俄等国保持传统友好关系，另一方面积极同西方国家往来，从而为自己夺取最大的战略利益。在东南亚诸国中，越南是继新加坡后签订最多自由贸易协定（总计15个）的国家。

2015年7月，越战结束四十周年之际，阮富仲率团访问美国，成为越共史上首位访美的最高领导人。当时，他阐明“搁置已往、克服分歧、增进共识、面向将来”的十六字对美方针。2019年，越南还成为美朝首脑峰会的东道主。2023年11月，美国总统拜登访越期间，越美关系提拔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并宣布将扩大在半导体和供应链多元化方面的互助。

2015年7月7日,阮富仲访问美国，同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握手。

除此之外，阮富仲主导的国会改革也赢得多方好评。他强化了国会的监督职能，在国会质询的基础上推出了信任投票制度。在此制度下，国会代表可以通过投票的方式来决定包罗当局总理、副总理以及各部门高官的去留。如果这些官员连续两年得不到充足的信任票，就要卷铺盖走人。

三届任期内，阮富仲还孜孜不倦地修改党规和问责制规定，包罗规定高级官员应如何树立榜样以及党员不应该做的事情。塞耶提到，他首创了“战略级干部”的概念，通过发掘潜在领导人，将这些人派往地方就职，以证明他们将来有本领担当高级职务。

阮富仲曾说，战略级干部是制定党和国家将来发展路线的人，对其业务本领有更高标准，绝不能将政治思想蜕化、不团结、消极或有贪污腐败、政治投机行为的干部纳入规划。

阮富仲这一系列付出，为他赢得诸多赞誉。阮富仲逝世后，越南官方称，将于7月25日和26日为其举行国葬。根据安排，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家主席苏林将担当治丧委员会主任，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梁强将担当治丧组委会主任。

与此同时，越南各地的公共活动均被取消，国营网站的横幅也变成了好坏色。越南国家广播公司播放了一部关于阮富仲的纪录片，标题为：“总书记阮富仲：一个坚定、知识分子、模范的领导人”。

越南民间也出现自发悼念行为。7月19日晚，河内的酒吧拒绝给顾客提供饮品或是播放音乐。很多越南人更将社交媒体上的资料照片改成了越南国旗。

阮富仲的离世同样引发全球关注。团结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对阮富仲的逝世深感悲痛，称他是“越南近代史上的关键人物”。

阮富仲逝世后，居住在老挝的越南民众上香纪念他。

基于“同志加兄弟”的传统交情，7月20日下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亲赴越南驻华使馆吊唁阮富仲。使馆吊唁大厅的阮富仲遗像前，摆放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们送的花圈。中国领导人走到阮富仲遗像前驻足默哀，向遗像三鞠躬，在吊唁簿上留言并签名。

中国领导人称阮富仲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越南共产党和越南人民的伟大领导者”，并说两人十多年来交往密切，结下深厚的同志情，去年一道宣布构建具有战略意义的中越运气共同体。他表示，阮富仲的逝世使中国失去了一位中越关系推动者和社会主义事业偕行者，令中方非常悲痛。中国将永远铭记阮富仲为两党两国关系和天下社会主义活动事业作出的杰出贡献，坚定支持越共团结带领越南人民走符合本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康庄大道。

美国总统拜登也于7月19日发声明就阮富仲逝世向越南当局致哀。拜登在声明中夸大，阮富仲在越战结束后为改善美越关系所扮演的角色，并赞扬阮富仲是深化美越伙伴关系和两国人民友情的斗士。

未确定接班人或加剧内斗？

阮富仲抱病传闻发酵的这几年，越南官场经历了连续动荡，尤其在今年上半年到达高潮。

受到建筑业腐败窝案的影响，今年3月20日，曾备受阮富仲青睐的武文赏仅在国家主席的位置待了一年就被迫辞职。之后的三个月内，国会主席王庭惠、越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张氏梅、河内市委书记丁进勇等人陆续辞职。2021年当选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的18位成员中，有7人在19个月内先后去职。

除了政治局这些“大老虎”，不少地方“诸侯”以及部长级官员同样被反腐大刀斩落于马下，包罗原北江省委书记杨文泰、原胡志明市市委书记黎青海以及原卫生部部长阮青龙等人。有数据统计，自2016年以来，有超过13.9万名越共党员受到纪律处分，包罗40名越共中央委员和50名军警将领。

而从2016年开始，长期担当公安部长的苏林负责这场反腐活动的详细工作。今年多名政治局委员因腐败辞职后，苏林于5月22日出任国家主席，更在7月18日接替阮富仲负责指导越共中央的全部工作。

5月22日，苏林宣誓就任越南国家主席。

在越共体制中，当总书记不能履职时，应由常务书记处暂时代理，但阮富仲并未遵循这一规则。一名知情人士告诉英国广播公司（BBC）越南语频道，阮富仲在7月17日下午陷入深度昏迷前，选择苏林代为实行总书记职务。这名知情人士说，由于苏林在反腐活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阮富仲非常信任他。

尽管反腐被视为阮富仲任内最重要的政治遗产，阮克江却认为其在打击贪官的同时，也破坏了越共内部的权力平衡。此外，“熔炉”活动虽在一定程度上净化了越南官场，但也产生一些消极不作为的风气，偶然甚至导致公共行政陷入瘫痪。

谈到阮富仲任内的最大遗憾，阮克江向《凤凰周刊》直言，那便是他生前未能实施有用的继任程序。“他所遗留的权力真空，恐将引发越南政治精英的内斗。”

阮富仲并非没思量过接班人的问题。在外界看来，他最早看中的接班人是丁世兄。与阮富仲一样，丁世兄也是赴苏联深造过的党内理论家，在越共十二大上，他曾作为越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同“四驾马车”一同亮相。惋惜好景不长，丁世兄在2018年3月因健康问题被免去常务书记一职，又在2021年1月退出越共中央政治局，自此淡出政坛。

接替丁世兄的陈国旺也一度深受阮富仲重用，阮富仲在2021年越共十三大前夕试图提名陈国旺作为自己的继任者，无奈遭到越共中央委员会的拒绝。作为妥协，阮富仲被迫第三次出任越共中央总书记，直到日前病逝于任上。

固然外界说陈国旺是因为年龄原因（他出生于1953年）被拒绝，但据塞耶披露，是中央委员会的相关势力阻止了陈国旺的提名，“陈国旺被他们视为投机者，理由是他试图利用反腐活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陈国旺之后，1970年出生的武文赏被视为新的接班人。去年3月，武文赏当选国家主席，党内排名升至第二。未成想仅过了一年，他于今年3月因涉嫌违背党规而引咎辞职。

接班人将继续阮富仲的遗产

阮克江的担忧并非骇人听闻，而是有着前车之鉴。

阮富仲是继胡志明、黎笋后，第三位病逝于任上的越南最高领导人。1986年7月，黎笋病逝四天后，越共中央召开特殊会议，选举长征为下一任总书记。然而，长征在总书记的位置上还没坐热，就在同年12月召开的越共六大上被阮文灵取而代之。所幸，阮文灵上任后开启“革新开放”，越南由此进入经济腾飞的阶段。

如今储位虚悬，在没有明确接班人的情况下，最有资格接班者非苏林、范明政莫属。但这两人在年龄上存在硬伤——按越共规定，超过65岁的中央委员、政治局和书记处成员，除非得到破格答应，都将退出领导岗位。

倘若不是阮富仲病逝，按照规定，要等到2026年越共十四大召开的时候，越共中央总书记的人选才会改换。目前，苏林虽接替阮富仲主持了越共中央的工作，但他是否能被扶正，或者只是像长征一样作为过渡性人物，还不得而知。

7月18日，阮富仲病逝前一天，国家主席苏林主持国防安全委员会第五次会议。

“正如越共宣布的那样，目前在政治局排名第二的苏林实际上成了临时总书记。然而，这将给越共下一步带来挑战。”阮克江向《凤凰周刊》分析说，“政治局必须决定是通过选举产生新任总书记，还是让临时总书记留任至2026年下届党代会召开。”

抛开年龄问题，从资历来看，苏林和范明政确实最有资格接班。目前的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只有这两人到2026年完成了两届政治局任期。而阮富仲及前任总书记农德孟均完成了两个政治局任期，才出任总书记一职。别的，苏林和范明政另有地域优势，他们都来自越南北方，而越共一把手基本都来自北方。

在苏林和范明政之间，目前的权力天平显然更偏向前者。从现有政治局排名来看，苏林排名第二，加上他如今负责统领越共中央工作，看似比范明政更接近“大位”。

从人事安排来看，苏林好像早有规划。固然他在今年5月当选国家主席之际卸任了公安部长，相关大权却并未旁落。苏林不仅兼任越共中央公安党委常委，接任公安部长的梁三光与他则是同乡。他的另一位下属兼同乡阮维玉，去年12月刚被提拔为公安部副部长，今年6月继续被提拔为越共中央办公厅主任，这一职位相当于越共中央的“大内总管”。这些人事安排对于苏林主持中央工作来说，无疑为虎傅翼。

塞耶向《凤凰周刊》披露，据说张氏梅辞职后，苏林曾试图游说让阮维玉出任越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但被相关势力阻止了，最后由军队出身的梁强接替了张氏梅。

但从履历来看，相较于范明政，苏林其实有着不敷。范明政不仅在公安系统待过，还担当过地方一把手，是有着丰富执政经验的当局首脑。而此前的两任总书记——阮富仲、农德孟都有过地方执政经历。相比来说，苏林的履历非常单一，在出任国家主席之前，他只在公安系统待过。

风评方面，苏林也比不上范明政。2021年，天下名厨Nusret Gokce（人称“撒盐哥”）发布了一则视频，他在位于伦敦的餐厅给到访此地的苏林喂了一块“裹着24克拉金片”的牛排。该视频在网上迅速风传，苏林因此备受质疑。当时的越南处于疫情封控期，据说这顿餐费高达1150美元，约是越南普通工人月薪的六倍。

2017年，苏林领导的公安部还遭到来自德国当局的抗议。后者指责越南公安部在德国进行违法的绑架活动。据德国当局披露，越南商人、前高官郑春成和同伴在柏林市中心被人绑架并被拖进一辆货车中，这场绑架活动是越南公安部主导实施的。

除了苏林和范明政，塞耶也看好国会主席陈青敏和越共中央检查委员会主任陈锦秀。“到2026年，这两人都未到法定退休年龄，且完成了一届政治局任期。陈青敏刚刚晋升国会主席，这一职位也曾是农德孟和阮富仲晋升总书记的垫脚石。”塞耶补充说。阮克江则认为，越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梁强可能也是总书记之位的角逐者之一。

2011年1月19日，越共十一大闭幕，刚刚卸任的农德孟向新任总书记阮富仲献花祝贺。

在阮克江看来，值得关注的在于，一旦苏林当选总书记，是否会继续兼任国家主席，还是保持原有“四驾马车”的领导机制。“此外，越南政治精英是否会团结在新领导人周围，还是说内斗会连续到2026年？这也是越南政坛面临的一大挑战。”

不外，分析人士广泛认为，就算越南政坛将来会出现内斗，但不会出现明显不稳固，继任者大体将继续阮富仲时代的内外政策。

塞耶向《凤凰周刊》介绍说，苏林将领导所有为越共十四大做预备的党内政策委员会，其中包罗人事小组，该小组将负责检察和提名新一届中央委员会候选人。“从现在起到2026年大会召开前，中央委员会将进行一系列民意测验，以确定哪些候选人能被选中。”塞耶表示，“这段时间足以让新领导层有序地告竣共识。”

法国国防学院战略研究所研究主任、越南问题专家德雷格洛德（Benoit de Treglode）亦提到，越共这些年来的执政根基在于实现经济增长。“他们不能吓跑外国投资者，因此维护越南的政治稳固是苏林的主要任务。”

“由于警方和军队在越共中央政治局占有人数上的优势，这将给苏林、梁强等人2026年的上位提供绝佳机会。”阮克江分析说，“如果终极由苏林接班，人们恐怕会感到担心，毕竟他缺乏技术专家的专业知识，而这对于应对越南面临的复杂挑战至关重要。”

但他也坦言，“无论接班人是谁，都将在将来一段时期继续阮富仲的遗产，不会对越南的发展轨迹带来任何重大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