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政府削减支持，无数乌克兰人返回被俄罗斯占领的家园，却被当作外国人驱离

去年冬天，当奥莱娜·莫罗佐娃准备从她在卢甘斯克州利西昌斯克被俄罗斯占领的家中，踏上前往乌克兰控制区的漫长而艰难的旅程时，她的朋友们却正在朝相反的方向旅行。

莫罗佐娃告诉乌克兰媒体，她的这些朋友，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回到了他们在利西昌斯克的家，由于他们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首府第聂伯租不起房子，而第聂伯接纳的乌克兰境内颠沛流离者人数位居天下之首。

“他们告诉我，在乌克兰控制区生活也很困难，”莫罗佐娃说，“但我根本不想听，由于我们新年后就要脱离（利西昌斯克）了。”

在近三年的全面战役之后，由于乌克兰政府未能为境内颠沛流离者（IDP）提供得当的住房和足够的经济援助以帮助他们妥善安置，一些乌克兰境内颠沛流离者选择返回俄罗斯占领区。

据联合国统计，自俄罗斯发动全面入侵以来，2022年，乌克兰约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即近1400万人脱离了家园。此后，许多人已经返回，但目前至少有350万人仍然颠沛流离。

关于有多少人返回俄罗斯占领区，官方数据难以获取。乌克兰人权专员办公室告诉媒体，社会政策部记录了过去九个月内有1262名颠沛流离者返回占领区，但指出由于数据获取有限，实际数字可能更高。

一些人估计，这个数字要高得多。来自执政党“人民公仆党”的卢甘斯克籍乌克兰议员马克西姆·特卡琴科最近表示，有15万人脱离了乌克兰控制区，返回俄罗斯占领区。

在其言论被媒体广泛报道后，一位乌克兰高级官员指责他说谎“以博取关注”，特卡琴科随后收回了他的说法，并补充称这是他的“无根据且冲动的猜测”。尽管如此，其他官员还是对针对颠沛流离者的国家政策失败发表了评论，但没有提及具体数字。

战役之初，乌克兰政府为应对颠沛流离者涌入，宣布提供经济援助、对雇佣IDP的雇主给予赔偿，以及提供部分或全部生活费用补贴，乌克兰人权专员办公室表示。政府还命令地方行政部分为他们提供免费住房，但事实证实，这些住房难以得到，而且往往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

一些家庭的故事表明，由于缺乏足够的政府援助，一些人可能被迫决定返回家园，即使这意味着要在俄罗斯占领区生活，那里缺乏基本服务，人们因乌克兰人身份而面临被告状的威胁。

“现在（我的朋友们）在哭，想（回乌克兰），”48岁的莫罗佐娃说，尽管没有国家支持，她的家庭勉强维持生计，但他们仍然对搬到基辅的决定感到满意。

生活在贫苦边缘

联合国2024年11月的一项调查表现，许多境内颠沛流离者生活在贫苦边缘，40%的人依靠国家和国际人道主义组织提供的人道主义援助来满足基本需求。

2024年3月，政府修订了对境内颠沛流离者生活费用经济援助的规定，成人每月约45美元，儿童和残疾人每月70美元，他们的窘境进一步加剧。这笔津贴远低于实际的最低生活保障标准，社会政策部2022年的最后一次估算约为145美元，而预计现在要高得多。

根据新的法令，领取津贴的人数减少了一半以上，从2023年的250万人减少到2024年8月的100多万人，社会政策部表示。津贴将每六个月修订一次，随着政府主要帮助最低收入者，将有更多人被切断援助。

但对于许多颠沛流离者来说，这笔援助“不仅仅是支付住房费用的部分援助，实际上是少数几个维持生计的手段之一”，乌克兰人权专员办公室告诉媒体。

“我们租了能找到的任何房子，”64岁的安东尼娜·帕拉马尔丘克说，她从顿涅茨克州的米尔诺赫拉德逃离，在乌克兰各地辗转，最后和女儿定居在基辅。

她们租住的公寓租金为12000格里夫纳（约合280美元），超过了安东尼娜的退休金，而她的退休金仅比法定最低标准多出2美元，按该标准她本可得到国家的经济援助。她的一位亲戚决定去顿涅茨克与家人同住，那里自2014年以来一直被俄罗斯占领，由于她在乌克兰控制区没有住处。

国家住所空置，人们难以找到住房

尽管政府声称为颠沛流离者提供免费住房，但许多人要等上数月才能入住。活动人士表示，长时间等待的原因并非没有可用住所，而是地方和国家层面的管理不善。

“国家以住房形式提供的帮助肯定很少，”议员特卡琴科说，他还与人联合建立了非营利组织“VPO Ukrainy”，帮助颠沛流离者。

基础设施发展部告诉媒体，截至7月1日，天下只有2995名境内颠沛流离者住在临时市政住所，而有13048人在等待名单上。特卡琴科说，政府提供的住房条件往往很差，比如“50名妇女和儿童共用一个淋浴间”，而人们往往被迫本身支付公用设施服务费用。

特卡琴科表示，尽管国家提出为地方行政部分承担这些费用，但“对这些设施的一些管理者来说，直接从颠沛流离者那里收钱更容易”，而不是等待国家报销，由于后者可能是一个漫长且繁琐的过程。

他的说法与联合国最近2024年10月的一项调查相符，该调查表现，23%的境内颠沛流离者报告称缺乏得当的住所，而非颠沛流离者中只有6%的人这样报告。“我们说的是生活的最基本需求，”特卡琴科说。

2022年的一项法令要求地方政府出资建立庇护所或提供市政建筑给颠沛流离者利用。俄罗斯占领下的马里乌波尔前市长顾问彼得罗·安德留申科表示，虽然2022年当地社区帮助了许多境内颠沛流离者，但随着战役进入第三年，他们在寻找资源安置所有人方面遇到了困难。

与此同时，可居住的国有设施却空置着，据安德留申科称，尽管由于战役，门生远程学习，大学宿舍一直空着，但教育部从未安排任何境内颠沛流离者入住。

“（地方）社区提出了一个合乎逻辑的问题：如果国有建筑空着，我们为什么要把本身的建筑（给颠沛流离者）呢？”他说。他补充说，国际组织愿意为颠沛流离者居住区的重建提供资金，因此政府的消极态度与资金缺乏关系不大。

他说，“高层的人只是不想做出让人不惬意的管理决策，这是由于他们无法对空置的国有资产举行整理或重新利用。”

安德留申科认为，政府对颠沛流离公民采取“不存在的政策”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乌克兰强大的民间社会。自全面战役爆发以来，无数的志愿者、个人和组织动员起来帮助同胞。

“志愿者在我们（越过边境后）接走了我们，”莫罗佐娃说，她描述了去年冬天她和家人从俄罗斯边境前往乌克兰北部最近的都会苏梅（Sumy）的旅程。

志愿者还帮助他们在基辅附近的一个村庄找到了第一个住处，后来又找到了莫罗佐娃现在与丈夫和儿子租住的一间单间公寓。“公寓真的很破旧，但至少屋顶不漏雨，也没有穿堂风，”她说，“我们在（占领区）的严寒中生活了两年。”

艰难的回乡之路

随着失业率上升、政府支持减少，以及俄罗斯轰炸乌克兰能源基础设施导致生活条件恶劣，一些人走上了最后一条路：回到俄罗斯占领区。

回乡之路本身充满危险。乌克兰总统办公室副主任伊琳娜·韦列修克在11月27日的电视采访中表示，乌克兰控制区和俄罗斯占领区之间没有边境口岸，两国边境仅存的边境口岸只允许进入乌克兰。

韦列修克指责边境口岸的缺乏是政府无法统计返回占领区颠沛流离者人数的原因，乌克兰人进入俄罗斯的唯一途径是从其他国家乘飞机前往莫斯科的谢列梅捷沃机场，俄罗斯在那里设立了一个“过滤”设施，由特工部分对抵达者举行筛查。

据韦列修克称，这条路线既漫长又昂贵，机票代价起价约为1000美元。“过滤”过程可能持续数天，俄罗斯安全部分人员会盘问人们的效忠态度并查抄他们的手机。

俄罗斯当局10月表示，过去一年有8.3万名乌克兰人通过谢列梅捷沃机场进入该国，另有2.4万人被拒绝入境。

根据安德留申科与试图通过机场的人们的交流，以及他声称从被占领的马里乌波尔消息人士那里得到的数据，他和其他活动人士估计，被拒绝入境的乌克兰人数量要高得多，约莫为20万或更多。而成功入境的人数可能高达15万。

“他们只能去有住处的地方，”安德留申科说，“由于在这里，他们根本没有钱花，也没有钱买食物。”

其他人则回家照顾生病的亲人，据目前居住在基辅的67岁扎波罗热人奥尔加称，她的一位朋友9月回到占领区照顾卧床不起的丈夫，尽管在全面入侵初期，她曾被俄罗斯人拘留并囚禁。从那以后，奥尔加再也没有朋友的消息。

占领下的生活

俄罗斯宣传机构利用返回的乌克兰人数量来声称，占领下的生活比乌克兰控制区更好，但国际媒体报道和俄罗斯控制区乌克兰人的讲述却描绘了一幅不同的画面。

在利西昌斯克，莫罗佐娃表示，2022年7月该地被占领后，她有半年没看到新鲜面包。她靠卖火烧饺子为生，而她丈夫则靠给有些退休积蓄的老年邻居送饮用水赚点小钱。

在没有水电（只有燃气）的情况下艰难度过了两年，莫罗佐娃病重卧床不起。城里没有医疗援助。她家人向俄罗斯士兵求助，但士兵说他们“与平民无关”。

一位邻居把她送到了自2014年被占领以来的卢甘斯克医院，她在那里得到了一些医疗帮助。

“他们给我注射了乌克兰药物。不过已经过期了，”莫罗佐娃补充道。

10月，当她与去年冬天回到被占领的利西昌斯克的朋友们攀谈时，他们告诉她，情况几乎没有变化：没有供水或集中供暖，电力供应也不稳定。“孩子们上课20分钟，几乎没学到什么，”莫罗佐娃说，“老鼠还骚扰他们。公寓里有许多老鼠，由于有许多空置的公寓，许多人都搬走了。”

根据2023年的一项法令，没有俄罗斯身份证的人无法证实其产业权。从2024年7月1日起，他们将被作为“外国人”从本身的家中驱逐出去。

据安德留申科称，该法令在过去几个月引发了一波返回占领区的人潮，人们回家只是为了确保本身的产业不被夺走，之后再返回乌克兰。

但活动人士表示，如果颠沛流离者的家园处于占领区，他们甚至无法得到因产业受损而得到的国家赔偿，由于财政援助只提供给乌克兰控制区的房主。“政府把颠沛流离者当作隐形人对待，”最近辞去市长顾问职务的安德留申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