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记者 贺一

编辑 | 阿树

最初，是受害女性的母亲察觉到事有蹊跷。她不明确，本该在工作的女儿，为什么会忽然被送往医院，并最终因疑似吸毒过量而离世。

这位母亲报了警。印度尼西亚警方介入调查后，她才意识到，女儿身亡前被迫为中东游客提供非法性服务。而她原以为的正当雇主，实际上是从事人口聚敛的犯罪分子。

据印尼警方2024年12月26日的通报，这名25岁的受害女性DR（姓名缩写）来自印尼西爪哇省的展玉县（Cianjur），被“雇主”DS（姓名缩写）带到闻名旅游都会茂物后，一直被迫从事非法性交易。

在最后的交易中，DR为来自中东的“客户”提供为期两天的服务。每次服务的价格是40万印尼盾（约合190元）。

目前已被逮捕在案的DS，供认本身已往两个月一直从事这种勾当，每次受害者接待外国游客，他和同伙都会抽取一部分报酬。

只管展玉县警局刑事侦查部门负责人托诺·利斯蒂亚诺表现，依据2007年《反人口贩运法》，DS等肇事者恐面临最高15年监禁和最高6亿印尼盾（约合27.13万人民币）罚款的处罚，但在印尼，只有少数人口贩卖罪犯才会被起诉。

一直以来，印尼的人口贩卖问题就很严峻。只管近年来印尼政府加大了打击力度，也做出了更有野心的承诺，但监管薄弱、腐败问题和法律缺陷等焦点问题，仍未得到妥善办理。

其他东南亚国家同样面临类似的困境。由于贫富差距悬殊，大量当地住民为了生计不得不铤而走险。与此同时，蓬勃发展的旅游业和相对宽松的监管环境，导致这些地域的社会环境复杂多变，滋生了许多隐患。

在追求经济增长的同时如何有效掩护本国公民与外国游客的权益，已成为这些国家必须认真面对的挑战。

01

“旅游胜地”

受害者DR的家乡展玉县，是一个相对落后的地域。只管距离首都雅加达不远，但因群山环绕、丘陵起伏，底子设施建设薄弱，长期未能从国家经济发展中受益，大部分村庄至今仍以传统农业为主。

在印尼，很多人口贩卖受害者，都来自类似的地域，也都是像DR这样，以工作名义被诓骗。他们往往被承诺“高薪”工作，但最终沦为人口贩卖交易的商品。

印尼大多数的人口贩卖受害者都是女性。根据印度尼西亚移民工人掩护委员会提供的数据，这一比例高达88.4%。其中，就像DR经历的那样，针对女性，以及儿童的性聚敛也在愈发泛滥。

自巴厘岛的“甜头”为印尼提供了大力发展旅游业的动力和信心后，印尼盼望能将旅游业发展为天下范围内的经济支柱。但旅游业的繁荣，不光带动了相关服务业的发展，但也为非法性交易和性贩卖提供了隐蔽的渠道。

印尼性贩卖者经常利用家庭债务问题，或通过假意提供餐馆、工厂或家政服务等工作，来胁迫和欺骗妇女和儿童从事性服务。巴厘岛、雅加达和北苏拉威西岛，以及水疗中心、旅店、酒吧和卡拉OK等场合都是重灾区。

可以说，对于普通人而言，从旅游业的发展中获益的几率微乎其微。更重要的是，当经济不好时，本就处于弱势职位的妇女儿童，也开始面临着更加艰难的处境。

以巴厘岛为例，这个三分之一劳动力都被纳入旅游业的地域，新冠疫情爆发后陷入困境，经济萎缩幅度是天下平均程度的4.5倍。在2021年1月至10月，这里仅接待了45名国际游客。

与此同时，当大量劳动力被迫失业后，不少人开始转行成为贩卖者，并将目标瞄向了家庭困苦的未成年女孩。随着红灯区的关闭，巴厘岛上针对儿童的性贩卖案件急剧增加。

由于外国旅客的骤减，这些新入行的人口贩子，只能瞄准国内的游客和当地人。在相关外媒报道中，据称性交易的价格也降了一半，大概在10至30美元之间。

与此同时，当地警察也没有为此做好准备。

人口贩子主要利用微信、Telegram和MiChat等软件与客户联络，这超出了当地警方的能力范围，急缺网络部门支持，而通常只有受害者挺身而出，或有人指控犯罪时才有所行动。

如何应对这一困境，几乎是个找不到切入口的死循环。经济繁荣时，聚敛现象由于需求的增加而扩大；而在经济阑珊时，聚敛又由于生存压力而更趋隐蔽、长期，聚敛方式也变得更加不堪。

除了巴厘岛，印尼茂物市的蓬查克地域，也经常会有从中东来的游客寻求特殊服务。这里宗教氛围浓厚，往往可以将一些非法行当包装成合法行为。

在不少茂物山区的度假圣地，中东游客仅需要支付300到700美元，便可以与当地女性，特别是未成年人结成临时的“契约婚姻”。

这种婚姻通常连续一周，这些男性可以在不违反伊斯兰法律的情况下，与女童发生婚外性关系。当他们旅行结束离开印尼时，这段婚姻关系也会主动排除。

目前，这些违法运动，已经成为当地发展旅游业以及促进经济发展的支柱性存在，被当地媒体称为村长经济的命脉。

只管印尼官方对此类行为举行严厉非难，但在地方执法过程中，往往选择视为不见，乃至是要分一杯羹。沦为性贩卖商品的女童，也很难摆脱这一境地。因为在最初，她们往往是由家人或熟人介绍给游客，直到有人发现这一行当有利可图，才逐渐由中介把持。

再加上与国际法不同，印尼2007年出台的《反人口贩运法》要求必须证明存在强迫、欺诈或胁迫行为，才可认定为儿童性贩运犯罪。这种相对宽容的监管环境，更是让热衷性聚敛和性虐待犯罪者，将这里视为性旅游的天堂。

02

非法劳工

在印尼的人口贩卖中，最为严峻的要数劳工贩卖问题。

早在2015年，印尼政府就因中东地域的印尼劳工频繁遭受身材虐待、性侵、过分劳动和工资拖欠等问题，决定以掩护外派劳工为由，停息向包括沙特阿拉伯在内的21个中东国家输出家政工人（包括女佣）。

但禁令掩盖不了需求。国内受限的就业选择，迫使当地人不得不向外看，与此同时，中东国家对印尼劳工的需求也只增不减。

这样的配景下，许多中介和非法机构开始通过伪造文件等方式绕过禁令，将劳工秘密送往中东。这也进一步促使这些处于弱势职位的劳工陷入了任人摆布的境地。

在2019年，印尼警方曾破获一起庞大人口贩卖案。当时，涉案的8名犯罪嫌疑人在几年内将1200余人贩卖到中东国家，担当非法劳工。

其中，当年仅有20岁、只有初中学历的Jingga就因邻人的诱导，卷入了这场堪称噩梦的人口交易之中。

当时，她被许诺每月可以在沙特获得500万印尼盾的薪水（约合人民币2300元），假如通过体检，还能额外获得500万印尼盾的奖金。对于当时每月仅能赚取30万印尼盾（约合人民币140元）的她来说，这是无法拒绝的条件。

所有文件准备齐备后，Jingga被辗转送往马来西亚、迪拜、土耳其、苏丹、叙利亚，最终到了伊拉克。在整个过程中，Jingga表现她从未拿到过一分钱的工资，并且经常被虐待。在伊拉克，她还曾遭受雇主儿子的性侵。

即便Jingga曾鼓足勇气逃到印尼驻叙利亚大使馆寻求帮助，但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却将她送回了中介公司。随后，她便因为向雇主投诉，而被指控犯下诽谤和偷窃罪，在已有三个月身孕的情况下，被关进了牢狱。

最终，是伊拉克人道组织和国际移民组织的律师将Jingga保释了出来。

经历这一遭，Jingga只盼望印尼政府能彻底封锁到中东的劳工输出渠道，但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在多年打击人口贩卖的行动中，印尼政府采取的手段，往往都是治标不治本。国内贫困问题得不到妥善办理，便无法抑制人们到国外谋生的需求。所以，即便印尼政府为人口贩运受害者开设了多个庇护所和服务中心，却难以留住这些人。

在这些庇护所，他们常常以管理和保障安全为由，充公劳工的护照，劳工的行动受到严苛限制。大多数受害者都会选择离开庇护所，另寻出路，并不再参与针对贩卖者的起诉。

在网络讨论中，不少人出于善意，提供了诸多如何识别骗局的发起，但就像有评论说的那样，“很多人不明确离开印尼找工作的人到底有多绝望”。

03

从区域犯罪到全球危机

应对人口贩卖，离不开印尼脱贫的进展。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Joko Widodo）曾表现，消除贫困是其执政的重要使命之一，并提出“包涵性增长”的理念，确保经济发展惠及所有人。

但发展经济与兼顾底层生计，往往会发生龃龉。特别是维多多同时提出了“十个新巴厘岛”筹划，筹划发展高端化旅游业。比如，曼达利卡，不光引入了高档旅店，还花了大价钱修建曼达利卡赛道，为承办世界摩托车锦标赛做准备。

从发展旅游业的角度来看，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白色沙滩，湖蓝色的海洋，一望无垠的海岸线，以及郁郁葱葱的绿色山脉，但根据联合国专家小组于2021年发布的联合声明，在该项目标推进过程中，当地人“受到威胁和恐吓”，有人“在没有补偿的情况下被强行驱逐出本身的土地”。

在最初，很多不肯离开的村民，只能被迫住在建筑工地旁边，而那些已经离开的村民也没有得到妥善安置。

“有屋顶遮风挡雨，有水、电和食物，并不足够”，联合国赤贫与人权问题特别报告员奥利维尔·德舒特表现，“你还需要有维持生计的能力。否则，这些社区将陷入绝望的境地”。

相似的问题，不但发生在这里。在2023年9月，布罗莫腾格里塞梅鲁国家公园拍摄婚纱照时使用烟火导致火灾的事件，也曾引发当地媒体对印尼旅游业发展的关注。

这不仅关乎生态掩护问题，还涉及高端旅游业发展带来日益严重的名流化现象，生存程度被提高到超出当地住民可负担的范围。

这种发展模式将本地社区排除在外。开发结束后，留下的是被破坏的环境和更加贫困、分裂的本地住民。看似发展的项目，本地人却成了受益最小的群体，乃至沦为受害者。

但这不仅是印尼面临的挑战，东南亚诸国也或多或少陷入了相同的困境。旅游业的兴盛未能成功赋权本地社区，也对改善贫困家庭生存无益。在很多时候，这片地域乃至沦为人口贩卖的枢纽地——不光是重要的输出地，也是关键的输入地。当地人不仅被贩卖，也深度参与这些非法运动。

根据联合国与泰国政府合作报告提供的数据，早在2003年，泰国人口贩卖产业利润就凌驾了毒品走私。联合国估计，在2023年，仅柬埔寨和缅甸就有凌驾20万人被迫在诈骗中心工作，而泰国这些地方，往往就是人口贩卖的中转站。

国际刑警组织秘书长于尔根·斯托克在2024年于新加坡举行的简报会上就曾表现，东南亚的区域性犯罪，如今已经演变成一场全球人口贩运危机。

这意味着，这早已不再是一个社会经济现象，照旧个严峻的地缘政治问题。这些国家是否乐意加强内部管理，是否乐意举行深度合作，对非法势力举行施压，以及国际社会将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参与到政治博弈中，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值班主编 | 张来

排版 | 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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