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新春反腐”，解散一地劳动党委员会

2025年1月29日，农历大年初一，朝鲜中央电视台反复播放了一段特殊的新闻片：春节来临前夕的1月27日，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突然召开了劳动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局扩大会议，以解决两起“粗暴违反党内规律、肆无忌惮地搞特权搞特殊，严重侵害人民的尊严和权益的重大事件”。

除了劳动党中央委员会书记局成员外，朝鲜各道、市、郡党委和联合企业党委责任书记，各省和中央一级机关党委负责干部，党中央委员会部长、第一副部长，组织指导部、宣传鼓动部和规律观察部的有关干部列席会议。

视频里，干部们在漫天飞雪中来到党中央大楼。金正恩全程表情严厉，不时紧皱双眉。全部参会干部全程没有对金正恩的讲话做记录，也没有鼓掌欢呼。会议结束，金正恩径直离场。十多分钟的新闻片里，没有近年常见的互动、寒暄的花絮，却剪辑进了几个参会者正襟危坐时紧张摆弄衣角的小动作。种种细节都显示出，这是一次极不寻常的会议。

“反人民性罪行”

让金正恩发怒的，是两起刚被揭露的事件。2024年12月底，朝鲜劳动党八届十一次中央全会举行，此后各道市开始开会贯彻落实全会决议。在南浦市温泉郡，郡党委召开了“极度流于情势”的全会后，40多名与会干部违背“各级领导干部禁绝寻求到服务单元接受饮酒服务”的规律要求，集体饮酒作乐。

本次会议指出，在朝鲜劳动党的历史上，“从未有过由郡党委负责干部亲自组织、郡党委干部等郡内数十名党政负责干部集体做出这种舞弊行为的妄动”。此事“东窗事发”的时间应不凌驾一周。2025年1月20日，温泉郡党委责任书记刘成哲，还出现在地方工业工厂竣工典礼上，并做了发言。

慈江道雩时郡发生的“反人民性”事件处理得更加突然。根据通报，该郡农业监察机关本该专门负责监督党的农村建立政策和农业政策在郡内的落实情况，却滥用法权，粗暴地侵犯了人民的利益和财产。此事的详细情况不详，但考虑到通报提及“特大犯罪事件的主谋和到场者将受到法律审查”，应已涉及刑事犯罪。

雩时郡党委责任书记姜明成末了一次见诸媒体报道是在1月26日。第二天，他就因“助长和默认反人民行为”在书记局会议上被“严正处分”。

对于被金正恩亲自点名的腐败违纪事件，朝鲜向来处置严厉，但本次书记局会议的用词和步调之严，仍为多年来仅见。“反人民性罪行”，是2013年清算张成泽罪行的劳动党政治局扩大会议曾使用的措辞。

2024年7月，金正恩曾在批评三池渊市建立质量太差后，对三池渊市建立指挥部竣工检验委员会全体成员给予停职处分。此后，一些道党委责任书记也曾因救灾不力等原因被夺职。但这次书记局会议，直接宣布“解散”温泉郡党委，还是近年来首见。

郡党委领导干部集体饮酒，以及郡农业监察部分贪赃枉法，涉及的领导干部级别并不算很高。这两起事件，为何会引起金正恩的特殊关注？

“榜样地区”接连出现腐败违纪

事实上，南浦市温泉郡和慈江道雩时郡都有明显的特殊性。2024年12月，金正恩在中央全会上将推动地方发展、缩小城乡差距的“20×10政策”列为“重大政治问题、最大的夙愿工作”和“最优先的革命任务”，提出通过每年在20个市县建立现代化工厂，用10年时间“飞跃提升全部地区的发展水平”。而温泉郡和雩时郡，都在官方选中的首批建立地区之列。

过去数年间担任朝鲜内阁总理的朴凤柱、金德训，在任时多次到温泉郡考察农场和地方工业。2024年，这里成为“20×10政策”首批建立地区。

如许一个“样板地区”，近年来却连续发生令金正恩恼火的大事。粮食安满是朝鲜的重大挑衅，多年来，朝鲜一直推进使用西海滩涂莳植水稻，温泉郡条件得天独厚。2017年到2020年，朝鲜在温泉郡修建了绵延10公里的堤坝，获得近1400公顷可耕种土地，起于温泉郡安石里的“安石海涂”，由此成为朝鲜媒体屡屡提及的明星工程。

然而，2023年8月，安石海涂堤坝突然被冲溃，560多公顷海涂区域被淹，包括270多公顷稻田。官方将此定性为“严重灾害”。金正恩亲自到现场观察，将受灾原因归结为“干部们不担当、不作为”。从时任内阁总理金德训到“省和中央一级机关负责干部”，再到基层部分负责人，都被斥为“简直是一群坏蛋、肇事者”。

值得注意的是，当时金正恩对干部的批评，主要就集中在“走马观花、蜻蜓点水”“每天在企业办公室里打转、游手好闲”等方面。如今，温泉郡再次承担劳动党中央的重要任务，却在贯彻落实“20×10政策”时触犯了“安逸松弛”的大忌。

本次会议上，金正恩强调，“在全党对加强市、郡予以关注，正在接连进行或预计进行旨在带来地方蝶变的工作的重要时期，那些作为地区发展的直接承担者理应恪尽职守的领导干部竟然干出了违反党的意图的行为”。因此，他将温泉郡的“集体饮酒”事件上升到了“使国家的二百分之一的地区陷于非党化、非政治化、非社会主义化陷阱的严重事件”。

相较于问题频出的温泉郡，雩时郡则一直是“榜样生”：直到这里的农业监察机关违纪问题暴露前，雩时郡还是金正恩多次提及的“改革榜样”地区。他曾授予该地“榜样地方工业郡”的荣誉称号。

2024年以来，在最高人民会议上，在“20×10政策”首座工厂竣工典礼的讲话中，金正恩都提到了雩时郡，称之为“在地方工业部分取得一定成果的市和郡”，用来和“落后不堪的地区”做对比。然而，根据本次书记局扩大会议上披露的观察，当地居民的生活暴暴露诸多问题，并因地方干部的违纪受到了“肆无忌惮”的侵害。

两个“榜样地区”接连发生腐败违纪事件，金正恩认为，这不是一人一地的事，而是朝鲜的干部队伍建立出现问题。本次会议上，金正恩宣布，2025年将被确定为“确立革命性党风之年、加强全党之年”。他要求规律观察部分大力展开“偷袭战”“追击战”“搜索战”“扫荡战”，“锁定目的主动、积极地惩治那些我们党最戒忌的党内腐败和一切违纪行为”。

值得注意的是，在本次会议上进行报告发言的劳动党中央书记、中央规律观察部部长金才龙，就是从慈江道走出的干部，曾创下从慈江道党委责任书记直接被提拔为内阁总理的纪录。如今，金才龙主持对慈江道下属干部的观察，金正恩严厉批评曾被自己树立为典型、榜样的地区，都体现出朝鲜本轮“确立革命性党风之年、加强全党之年”运动的严厉性。

作者：曹然（caoran@chinanews.com.cn）

编辑：徐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