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反击第一枪：西班牙、瑞士弃购F-35，剑指特朗普关税

作者：曹华麟 莱顿大学区域研究所

近期，西班牙与瑞士先后叫停了采购美国F-35战斗机的计划，此举被广泛地解读为一次对特朗普的新关税协定的直接反击。

西班牙国防部确认，将放弃从美国引进F-35，转而将新增的105亿欧元国防预算主要投向欧洲的国防供应商，扩充“台风”战斗机机队，并重点发展法德西三国联合研制的第六代战机“未来空战系统”（FCAS）。西班牙首相佩德罗·桑切斯公开拒绝特朗普提出的“2035年前将北约防务开支提高到GDP的5%”要求，称这一目标“不公道”，并强调“只有欧洲才能掩护欧洲”。特朗普随即品评西班牙“非常不公平”，并暗示将施加贸易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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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方面，2021年订购的36架F-35总价值达到了73亿瑞郎，但随着美国企图对瑞士钟表、咖啡胶囊、药品等出口产品征收高达39%的关税，瑞士政界多党派掀起强烈反对声浪。绿党议员格拉特利直言，“向一个在贸易上扔石头的国家送大礼”不可接受；社民党联席主席韦尔穆特呼吁就此举行公投来决定是否取消对美的战斗机采购合同；自由党议员波特曼则质疑在关税冲突下继续为美制战机付出高价的公道性。瑞士政府在与美国国务卿马可·鲁比奥的紧急会谈中虽重申防务关系，但同时答应未来至少30%的军购将来自欧洲，并探索深化与欧盟的防务互助。

除了政治摩擦，F-35项目自己在欧洲的声誉也持续受损：高昂的维护成本、软件延误、可靠性事故频发（如英军F-35B在印度迫降后暴晒37天、美国海军F-35C坠毁等），加剧了欧洲国家对依赖美国控制的防务系统的警惕。加拿大、葡萄牙等国也在重新评估相关订单。

今年七月，一架F-35战斗机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坠毁。图片来源于The Economic Times。

图片为一家F-35战斗机起飞遇困的图片。图片来源Los Angles Times。

西班牙和瑞士的态度，很大概成为欧洲防务格局的一次重要转折。这一事件究竟会不会引发多米诺效应，让更多欧洲国家也加入“去F-35化”的行列，需要从欧盟防务一体化的趋势、各成员国对美军购的依赖度、以及国内政治与经济动因三个维度加以分析。

01 新的经济实际：2025年7月的关税与贸易协议的起源与条款

2025年7月27日，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与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在苏格兰的特恩伯里度假村达成了重要的关税协议。该协议今后前的30%关税，最终为大多数进入美国的欧盟商品设定了15%的“全包”关税上限。15%的关税上限适用于包括汽车、汽车零部件、药品和半导体在内的多种产品，为欧洲关键产业提供了即时但有限的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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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关税让步的交换，欧盟做出了一系列答应，尽管其法律约束力仍是争议焦点。根据白宫的一份环境说明书，欧盟同意取消所有针对美国工业品的关税，并答应在美国经济中进行大量采购和投资 。这些答应包括到2028年，购买价值7500亿美元的美国能源出口（如液化自然气、石油和核能产品），此举旨在减少欧洲对美国所谓的“敌对来源”的依赖。此外，欧盟还答应在特朗普总统任期结束前，额外向美国投资6000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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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税贸易协议的公布立即暴露了欧洲内部根深蒂固的分歧。尽管该协议通过避免30%关税的最坏环境，为不少欧洲的企业带来了少许的稳定，但对于一些领导人而言，它在政治上难以接受，他们视其为软弱和屈服的标志。法国总理弗朗索瓦·贝鲁在X上公开谴责该协议是“暗中的”、是欧盟向美国“屈服的行为” 。法国总统马克龙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称欧洲“没有被美国足够尊重”，并表现法国将继续在持续的会商中保持“坚定”和“高标准”的立场。

与此形成光显对比的是，德国总理弗里德里希·默茨和意大利总理乔治娅·梅洛尼等其他欧洲领导人敏捷对协议表现欢迎。梅洛尼认为，贸易升级将带来“不可预测和大概具有毁灭性的后果”，她将该协议视为恢复跨大西洋贸易稳定性的必要步骤。这种不同的反应凸显了欧洲面临的核心战略困境：是正面挑战美国的掩护主义，还是寻求务实、尽管不利的妥协，以维护稳定并避免更具破坏性的经济冲突。

02 “打响第一枪”的西班牙：逆差国的低风险反制

西班牙的反制举动敏捷且态度坚决。2025年5月，西班牙对美出口14.7亿欧元，进口22.3亿欧元，逆差约7.59亿欧元。与去年同期相比，出口下降16.7%，进口下降18.8%，显示双边贸易已处于收缩状态。出口美国产品中，橄榄油（7220万欧元）、燃气涡轮（6790万欧元）、电力变压器（9840万欧元）等虽在本国经济中有一定重要性，但在国际市场上存在替换性。进口则集中在原油、自然气和药品等关键领域。

这种贸易结构带来的一个直接结果是：西班牙对美国市场的依赖水平并不高，其出口在产业链上的不可替换性较弱。因此，在面对美国的关税施压时，西班牙有能力接纳象征性或有限度的反制措施，不会对经济核心领域造成重大打击。这也是为何马德里在取消F-35采购的同时，更倾向于转向欧洲“未来空战系统”（FCAS）等自主防务项目——既回应了国内舆论的反美情绪，又将资源投入到欧盟内部的防务一体化历程中。

03 “无奈的中等国家”瑞士：高顺差、高依赖的审慎博弈

与西班牙形成光显对比的是瑞士。瑞士2024年对美贸易顺差约380亿美元，但仅仅2025年上半年，瑞士的对美贸易顺差就已经达到了480亿美元。其出口结构高度集中在黄金精炼（约占三分之二）、药品（约350亿美元）以及精密呆板、奢侈手表和咖啡等消耗品。

特朗普政府以这一巨额顺差为由，将瑞士关税提高至39%，并将制药业列入加税目标。然而，瑞士制药业在全球供应链中具有极高不可替换性，美国自身的医疗体系亦高度依赖瑞士的药品和研发能力。这使得瑞士在会商中拥有一定反向施压的筹码。但与此同时，高度集中的出口结构也意味着瑞士必须审慎行事，避免与美国发作全面贸易战。因此，伯尔尼方面在公布取消F-35采购的同时，强调将继续努力寻求与美方就关税问题进行会商，显然是在经济长处与政治立场之间寻求平衡。

04 西班牙、瑞士之后，哪些国家有大概会跟进？

在欧盟内部，不同国家面对特朗普关税的态度差异巨大，背后的原因不仅是政治立场，更在于它们与美国在经济和安全上的依赖水平。

与西班牙形成对比的，是德国和意大利。这两个国家不仅在对美贸易中保持着巨额顺差，而且防务体系也与美国深度绑定。从高端制造业到北约体系中的美制装备，它们与美国的关系既是市场关系，也是安全纽带。如许的双重依赖，让它们在面对关税时很难单独挑头反击，即使有不满，也更倾向于在欧盟统一行动的框架下，借“团体的盾牌”来分担风险。

“走钢丝”的德国

德国的处境堪称欧盟内部最为玄妙的一个。作为美国最大的欧洲贸易伙伴，德国每年向美国出口的商品总额超过1500亿欧元，汽车、高端呆板、化工产品是其出口支柱。这些产业不仅利润丰厚，而且高度依赖美国市场的稳定开放。一旦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全面收紧，德国制造业——尤其是汽车业——将首当其冲遭受打击。更棘手的是，德国在防务上虽然恒久主张欧洲战略自主，但其军队在北约框架下仍依赖美制情报系统、军备零部件和战术体系。柏林深知，如果在贸易问题上与华盛顿彻底翻脸，美国完全有能力在安全领域“卡脖子”，制造额外的政治压力。这种双重依赖，让德国在面对关税威胁时缺乏“单打独斗”的选项，更多只能在欧盟整体框架下寻找共识与掩护伞。

该图清晰地反映了跨大西洋贸易中德国和意大利作为对美出口大国的地位，也预示了其在对美关税会商中的敏感与脆弱

“不得不务实”的意大利

意大利的环境与德国类似，但经济结构差异让它的议价能力更弱。意大利对美出口额虽不及德国，但顺差同样可观，主要集中在奢侈品、食品、呆板设备等行业。这些产品的品牌依赖度高，却并非完全不可替换，美国消耗者有足够多的替换选择。在防务上，意大利不仅使用美制装备，还与美国有深度互助项目，包括F-35的组装和零部件生产。这意味着一旦与美国在贸易上发生正面冲突，不仅会面临出口关税压力，还大概波及到本土军工产业链的稳定，进而影响就业与地区经济。意大利在对外尤其是对美政策上向来务实，不会容易挑战美国的战略长处，因此在反制关税的问题上，它更大概接纳拖延和观望的策略，避免成为第一个出头的目标。

该图则反映了作为“从美国赚钱”的国家，德国和意大利对新关税的妥协和示弱是可以预见的

“腰杆子不够硬”的法国

法国则是欧盟内部为数不多的真自主派。作为欧盟内军事和军工实力数一数二的大国，法国在防务自主上有更坚实的底气。它不仅是核武国家，还拥有从航母到战斗机的完备军工体系，对美制装备的依赖远低于大多数欧盟成员国。在贸易上，法国与美国的顺差相对有限，出口结构以航空航天、奢侈品和农产品为主。更重要的是，在地缘政治立场上，法国的独立性和“非对齐”倾向十分光显——今年七月份，马克龙政府也公开认可了巴勒斯坦国家地位的合法性，显然与美国的中东政策分道扬镳。这种政治独立性，使法国即使在关税问题上与美国发生摩擦，也更有空间按照自己的战略节奏行事，而不必像德国、意大利那样顾虑重重。

综合来看，经济依赖低、防务上不受制于美国的国家，更容易在关税冲突中率先发难；而经济和防务双重依赖的国家，则倾向于等待、观望，甚至寄希望于欧盟整体会商来掩护自身长处。特朗普口中的“欧洲占美国便宜”并不适用于所有国家，像西班牙如许的贸易平衡国，本质上与美国的经济关系是健康的，这也解释了它们何以敢于直接回击。

但是，这种差异同样意味着，西班牙和瑞士的举动未必立刻引发欧盟全面跟进，但它们大概为那些对美依赖水平相对较低的成员国提供了树模。一旦欧盟能在防务和贸易会商上形成制度化的联动机制，更多现在按兵不动的国家，或许会被迫走向同一条反制之路。

图片来源：politico.eu

结语：跨大西洋关系的“重新算账”

西班牙与瑞士的举动，标志着一个趋势的萌芽——欧洲在面对美国的经济胁迫时，开始用防务和贸易的双向杠杆进行回应。这不仅是关税争端的延伸，更是跨大西洋关系的一次“重新算账”。

过去数十年，欧盟国家在防务上对美国的依赖，换来了宽松贸易环境。但特朗普的新关税逻辑打破了这种默契，将盟友与竞争对手一视同仁地纳入“交易清单”。这迫使欧洲必须直面一个实际：如果不在防务上真正实现自主，美国就可以随时用安全答应作为会商筹码，对欧洲人予取予求。这显然不是欧洲人所能接受的局面。劈面临过度的外部压力，一个团体的内部被迫团结起来的案例已经不可胜数。

今天的关税争端，很大概成为推动欧洲防务一体化的汗青契机，甚至大概成为其他地区和国家重新思考与美的双边关系。随着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持续推进，欧洲国家围绕“防务自主化”与“贸易多元化”的讨论必将升温。西班牙与瑞士的动作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不排除更多国家在防务采购、关税反制以及多边贸易会商上，逐步形成协调一致的立场，从而在跨大西洋关系中夺取更大的战略自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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