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陈道明巩俐你们几个意思》一文,分析了为什么真正的演员会与“娱乐圈”“流量界”“塑料演员”“流量艺人”划清界限,“耻与为伍”。 解析角度是历史的、纵向的,即演员受人尊敬的地位来之不易,是几代人流血流汗挣来的,现在正被“流量”败坏。 话实在没说完。 陈道明、巩俐所代表的真正的演员,和吴某凡、郑某等所代表的流量艺人之间,深层次一点说,不是人与人之间价值观的差别,而是人与物品的差别。 所谓物品,是从人的类本质的角度得出的抽象概括,没有贬低品德的意思。 且听分解。 工匠真正的演员,是一种工匠。 “又是工匠精神?耳朵都起茧子了。” 如果你这么想就对了,工匠精神是个筐,好人功德全都往里装。 意见一致。在现代生产背景下大谈工匠精神,多数时间都是错的。 因为现代生产,是效率至上。推动效率提拔,靠的无非两点,一是科技,二是分工。 科技已经发展到人工智能的程度,又准又快,代替人力的势头,排山倒海。 分工越来越细,细到一个工人只需要不断重复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一起完成一件复杂产品的高效生产,但每个人都不知道本身在干什么。 这些都不是工匠精神,相反,恰好是反工匠精神的。现代生产,建立在反工匠精神基础上。 工匠,产生于封建背景。他会树立极高的门槛,排除竞争,如中世纪欧洲封建行会;但同时,他自身也被门槛所圈禁,终生、世代从事这一行业。 他被保护,所以他不急功近利,他被围困,所以他只能在单一行业不断增长技艺。他制造出来的产品,每一个细部都带着他的体温,他的想象。 真正的演员就是工匠。 这个行业曾经很难进入,但进入之后就受到门槛保护,演员同时被“围城”所限制,唯有不断下苦功,成为更好的工匠。 只要肉体不灭,工匠一生都是工匠。 工匠生产的东西,是值得珍惜的东西。好比,一把铜壶,一个妆奁,一块怀表,购买者往往是准备要用一辈子,甚至传之子孙的。 真正的演员也会想,作品是要传播后世的。如梅兰芳老师演《贵妃醉酒》,葛优演《在世》,巩俐演《霸王别姬》,陈宝国演《大宅门》。 工匠生产的东西,永远不会过剩,因为产能有限,需求也有限,供求总是能在社会生存这一实际背景下找到平衡点。 消耗者从中得到极大满足,人们对消耗如许的东西始终保有强烈的向往。 除非,“社会生存这一实际背景”被摧毁。 支配颠覆性的改变,来自一种力量——资本,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变。 偶然批判资本,那太老土了,本文意在承认这一客观力量的基础上,来考察随后发生了什么。 工匠的本质是封建的,但它可以出现在任何社会形态。 好比在中国典范的封建期间春秋时期,有一个鲁班,他至今照旧中国最牛的工匠。之后漫长的帝制期间,各种匠人也很活跃。 再如欧洲中世纪,工匠统治了都会手工业,厥后相称一部门手艺也被瑞士、德国等国家的工匠在资本主义期间继承下来。 同样地,资本,也不是资本主义专有的东西。商业资本和金融资本先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而存在。孔子的弟子子贡是个商业天才,他也玩资本;范蠡功成身退后成了陶朱公,也是大商业资本家。 前资本主义期间的商业资本、金融资本,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资本,本质上差别。 其区别在于,是人支配资本,照旧资本支配人。 人支配资本,生产的目的是满足人的需要,生产就是可控的。控制的标准取决于实际的社会生存,生产本身不会冲击乃至扑灭现有社会生存。 资本支配人,人就会成为工具,成为一种功能性的物品,去服务于资本的增殖。人在其中没故意志,而是服从于资本增殖的意志,只要存在增殖空间,它就会无度生长,不吝毁掉原来的生态。 举一个例子,就很好明白了。 就像人们记忆中,村子的后山,树木花卉天然生长,人们合理需索,各得其所,不会造成生态破坏。 有一天,突然来了一群人,把全部树木砍光,种上了速生林。单一的速生树种疯狂生长,地力枯竭,河水断流,走兽不见,飞鸟无踪,春不着花,秋不坚固,普通人无法从山上再取给资源。唯一的生产,就是那一根根砍下来之后一模一样的树木,全部的收益都进了一小部门人的腰包。 背后有一条现代财产链在支持着这座山的变革,那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资本。 变革流量期间到来,演员行业就经历了如许一种变革。 门槛被拆除了,失去保护的原初意义上的演员窘迫、失业、转行;速生的演员被标准化地生产出来,唯颜值论,技能类似,左手右手慢动作都差不多。 这一过程和历史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干掉封建行会和家庭手工业的过程极其相似。 生产逻辑变了。 演员,是社会生存的一部门,被社会生存所规制,服务于社会生存。而流量艺人,被一种强大的非人的意志所支配,作为一种外在力量突入社会生存,粗暴地拆毁、重构社会生存。 分配逻辑变了。 全部相关的人构成一个生态体系,各安其分各得其所的局面消失,全部的资源都被强有力地归集起来,流向少数人。 消耗逻辑也变了。 社会对演员的需求实在一直是有限的,影视——从前是戏剧,其行艺??是审美,是精神的穿透和共鸣,而不是工业消耗。对大多数人而言,戏剧从来不是过剩的,人们对看戏一直是保有逾越日常的向往的。 而在流量艺人期间,资本把影视作品变得非常过剩,并且面目单一,人们日渐不再保有对影视作品的逾越日常的向往,而且让消耗影视产品的边际收益无穷趋近于零,甚至为负。 消耗原本是个别的,而厥后变成了集体的;从为了欣赏的,变成为了完成的;从有艺术节奏的,变成时间倍速的。 人,非人随着变革的发生与深入,现在来到了结论最残酷的地方:流量艺人,本质上是一种物品。 也可以说,他们是一种生产资料、生产工具、生产性消耗品、中间产品,总之,既不是生产者,也不是最终消耗品。 哲学一点说,流量艺人,是一个过程。 真正的演员,传统意义上的演员,如果没有投资也无法生产,正如杨洁导演曾经为了拍《西游记》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然而投资也不会直接决定生产,正如六小龄童、马德华,表现出来的是一种独特创造。 而流量艺人,从他“出道”,到“人设”建立,再到拍什么戏,演谁,怎么演,几乎就是一个采购、投料的过程。他在这个过程中不想象,不自我支配,行为表现只是被某种力量要求的结果。 在这个过程中,自身的生命活动并不是本身意识的对象。也就是说,不符合人的“类本质”。 因此他只是一种物品。 让我们回到前面关于后山的比喻,流量艺人就是那一根根速生的树木,他们作为载体,从后山抽吸一切资源,然后被作为生产资料、中间产品投入生产,其价值被转移到最终产品上去。 对于后山这个生态所隐喻的社会生存而言,流量艺人本身就是一种灾难,最终产品天然也就是次生灾难,烂片烂剧就是一种一定。 抽象意义上说,人不是人,是一种投料,因此他的存活周期就很短。对于一般人而言,你还不知道他是谁,他就红了,你还没来得及知道他是谁,他又消失了,三年河东,三年又河了西。 生物意义上,人照旧人,只是本性被支配性力量压抑了,时间足够长,他便要反弹。反弹可能是某种自我回归,也可能是因为过度压抑而疯狂。 这就是人们看到的各种“塌房”:吸毒、嫖娼、偷税漏税、性生存紊乱乃至强奸。 作者 | 李淳风 编辑 | 莫奈 排版 | 菲菲 |